周五淩晨。
安琪連夜飛往S市,次日一早,她獨自駕車來到位於市中心的康平精神療養院。季紫鈴是這裏的老住戶了。
至於原因?
自七年前季紫鈴與蘇小力暗地謀劃失敗,蘇小力被一槍爆頭,季紫鈴也沒有落到好,被找不到童璐璐而處於盛怒狀態的唐睿銘作為主要發泄對象之一,連累家中公司倒閉,深深懼於唐睿銘的可怕名聲,日夜憂心小命不保,一年後精神崩潰成功把自己送入精神病院。
療養院占地麵積不大,綠樹成蔭,草木頗為繁盛,花草雖然不是什麼名貴品種,但栽培也算用心。建築是二十幾年前的風格,與周圍林立的廣廈高樓形成頗為顯眼的對比。
康平精神療養院在S市的普通市民心中頗負盛名,但對於曾經是S市上流名媛之一的季紫鈴來說,這樣的地方可以稱得上寒酸。季藍枚一度想帶妹妹出國療養,可惜唐睿銘不放人,曾經的感情牌也打不響了。
停車到泊車區,安琪坐在車內感慨世事無常。風水輪流轉。七年前季紫鈴看心情賞她一口飯吃的時候,恐怕沒有料到,七年後的自己比她安琪更加可憐百倍。甩開腦中思緒,她撥通了季紫鈴的主治大夫的電話。
“喂,請問是周醫生嗎?”
“我是。”
“您好。打擾了,我是季紫鈴的朋友安琪,想跟您了解一下她的恢複情況。之前有跟您預約過時間,不知您還記不記得?”
周醫生沒有貴人多忘事,在辦公室接待了安琪。
身為一個醫生,尤其是一個精神病院的醫生,周醫生看多了人情冷暖。被安置在這裏的病人,說是被拋棄也不為過。一般很少有病人的家屬或者朋友,在一兩年後仍有心關心病人的病情。
所以他對安琪的態度,和善中略帶一點好奇。
落座後,他開門見山地說:“季二小姐的病情一直還算平穩,但是最近卻有些反複。”
他的話很含蓄,但是安琪理解無礙。
言外之意,季紫鈴依舊瘋瘋癲癲出院無望,又因唐睿銘和童璐璐卷土重來,季紫鈴眼瞅著大有將牢底坐穿的意思。
而且……季小姐?真是讓人熟悉的稱呼方式。
安琪理解地點點頭,笑著說:“已經很久沒人這樣稱呼她了。您是今年來到康平的吧?以前沒見過您。”
懷中某種難以言說的心理因素,她算是少有的關注季紫鈴病情的人,再忙每年都要抽空來幾次。一看見季紫鈴那副慘不忍睹的瘋樣,她積累一身的疲憊就會霎時消失。大約,她比遠程過問妹妹病情的季藍枚更殷勤些?
周醫生有些感慨:“我之前一直在國外,多年未歸,一朝回來卻已經物非人也非。季先生當年對我頗有恩情,到了這家醫院,意外發現季二小姐居然在這裏,本來不好無故接手別的醫生的病人,恰逢原來的醫生離職,又有季大小姐輾轉拜托,也就接手了。”
安琪附和兩句。
季藍枚對這個妹妹也算照顧,雖然遠在國外不能時常親自探望,卻也經常電話聯係過問病情,結交醫生,拜托院長,一點不含糊,比身為父母的季盛年和楊淑雅更用心。
告辭醫生,她熟門熟**地探視季紫鈴。病房裏的情形讓她愣了一下。
季紫鈴披頭散發地坐在床頭,雙手扣在床架上,手腕裹著**的棉布條,做了簡單的防護處理。她左右搖晃著身體,嘴裏神經質地低聲喃喃,不知在念叨些什麼。四周的牆壁刮痕重重。
“這是怎麼回事?”她問護士。
護士解釋:“她最近情緒比較激動,有嚴重的傷人傾向,已經傷了好幾個護士。上星期,她還砍傷一個病人,致使人家傷殘。病人家屬對賠償金不滿意,如今正在跟她姐姐和醫院打官司呢。”
“這麼嚴重?”安琪愕然。明明數月前還挺安靜。
“她表現還算好的,有的病人比她危險性更大。”護士又問,“需要我陪你嗎?”
“不用。謝謝。”
“有事可以叫我。”護士囑咐幾句離開病房。
看著沉迷在自己臆想世界裏的季紫鈴,安琪說不出心裏到底是什麼感受。其實一直以來,她內心深處未必沒有懷疑季紫鈴在裝瘋賣傻。大概正是出於這個理由,她才會不放棄地關注她。
但季紫鈴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安琪看了這些年也沒有看出哪裏不對。
她走上前,坐到病床邊。理一理季紫鈴亂糟糟的頭發,語聲輕柔地說:
“你瞧你,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何苦呢?我知道你怕唐睿銘,但是現在不同了,童璐璐回來啦。這個消息你大概已經知道了。唐睿銘一心想著童璐璐,你隻要不冒頭,他壓根不會想到你這個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紫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