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小茹候在門外多時。
“小茹,長安城來人了嗎?”把軲轆從枕邊抱開,於歌穿衣洗漱。
小茹一邊為於歌整理腰帶,一邊回道,“來了,是長安府尹宋益。”
“宋大人是從四品,官階比咱老爺低了好幾級,所以小姐不用去給他請安,等會兒他還得來跟小姐打聲招呼呢。”
“嗯,知道了。”於歌淡淡應了,收拾妥當後就在屋子裏簡單用了早點。
“對了,心無呢?”於歌昨夜便擔心她會受戒律懲罰,結果定儀師太看完那些東西既不發火,也不斥責,於歌想說情也無從下口。
“奴婢早上找小師傅打聽過了,好像是關了佛堂,麵壁思過一個月。”
“定儀師太罰的?”看她昨晚的臉色不佳,想來火氣很重。
“不,是庵主親自把人關進去的。”
“是她?”庵中不是定儀師太掌管戒律嗎?而且定真師太看起來很和善。
“也許是定儀師太寵愛心無姑娘,舍不得親自懲戒吧。”小茹如此推測。
也有道理,在佛家之地殺生吃肉,不懲罰確實難以服眾,看樣子庵主並沒有把事情說得太明白,不然心無就不隻是禁足這麼簡單了。
於歌在屋內坐了一會兒,隨意翻了幾本佛經。半個時辰過去,府尹大人還是沒有來。
“叩叩叩”門外響起敲門聲,小茹以為是府尹,便親自去開了門。
“於施主,我們庵主有請。”心念一直都挺害怕於歌的,進門之後始終低著頭,不敢直視。
兩廂一對比,於歌可算明白心無為什麼說庵中的師姐妹們都很無趣了,確實沒什麼意思。
“心念師傅可知庵主找我們家小姐有什麼事嗎?”小茹問道。
“貧尼不知,不過普壽殿裏來了貴客,庵主讓貧尼來請於施主,說是長安城裏來的大人。”
“我知道了,麻煩心念師傅先去回話,我稍後即到。”
心念聞言鬆了一口氣,踏出門的腳步都輕了些許。也不知道怕於歌怕到什麼程度,一聽到不用靠近這個鬼麵娘子如同大赦般。
“長安城裏來的?小茹你覺得會是誰?”於歌隨口問問,也沒指望小茹一個內府丫鬟能知道太多。
“據奴婢所知,重大人命案件都是歸刑部管,刑部管不了就交由大理寺負責。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少卿職級都不如咱們老爺高,算不得貴客,能讓庵主來請您的,應當是大理寺卿或者兵部尚書。”小茹竟然分析得頭頭是道。
“如果小姐感興趣,奴婢待會兒再跟您細說一下。”
既然是見朝廷命官,於歌稍微捯飭了一下儀容,然後才去往普壽殿。這才一天的時間,昨日去還是一片祥和之氣,今日就變成烏雲密布了,真是世事難料啊。
於歌把軲轆往懷裏按了按,本來沒打算帶上它的,現在自己舉步維艱,越多人知道它,它會越不安全。但是這小家夥重生一世,似乎比以前粘人了些,於歌走到哪兒它便跟到哪兒。
一路上小茹給於歌草草介紹了兵部尚書和大理寺卿的基本情況,沒看出小茹是這麼八卦的一個人,連大理寺卿家裏娶了幾房小妾都一清二楚,還有兵部尚書的兒子是個二世祖,暗戀於雪喬多年的事情也提到了。
跟昨日相比,今天的普壽殿裏才算真正的人頭攢動,官差,和尚,比丘尼,滿滿一屋子都是人。
這麼大陣仗,竟然全都在等自己,早知道路上就不磨蹭了。不過於歌生來不懂什麼叫尷尬,板著一張臉,不羞不臊的走了進去。
“於姑娘好久不見!”人群正中的男子率先跟於雪喬打招呼。
於歌仔細一瞧,好一個翩若驚鴻的美男子!
此人身量很高,比自己高上一個頭了,一襲紫色袍服,襯得肌膚如玉,隱隱有光澤流轉。五官的比例組合幾近完美,無論是劍眉星目還是挺翹的鼻梁都讓人挑不出一點瑕疵,一頭長發由玉冠束在身後,為男子增添了幾分灑脫隨性的親近感。這樣一個俊朗的男人此刻嘴角含笑,正溫和的看著於歌。
於歌不太喜歡以表情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感受,如果可以,她一定會不屑的撇撇嘴,翻上一個白眼。
這個男子嘴角在笑,可是一雙漆黑的眼眸平靜無波,深得一眼望不到底,無論怎麼看都沒有半點笑意。
“不想笑就不要笑嘛。”於歌小聲腹誹,然後大聲回道。“小女子拜見大人!”
“於姑娘客氣了。”男子依然保持著良好的笑容,尤其是聽到於歌嘀咕之後,笑得更深。
於歌斷定這必定是一隻陰險狡詐的老狐狸,那雙眼睛乍一看很清澈,再一看有點深沉,仔細一琢磨,根本就是充滿算計,於歌對於心口不一,城府深沉的人一向不喜歡,因為和他們相處,會顯得自己像個傻子。
“時相,現下人都已經到齊了,您請吩咐吧!”這油乎乎的聲音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微胖男子發出的,緋紅色的官服上箍著一條金帶,沒有哪裏逾矩,但就是讓人生出這不是一個昏官就是一個貪官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