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去山巔。”段白月策馬追上前,單手握住他的馬韁,“胳膊還有傷,也別太用力。”
“那要去哪?”楚淵問。
段白月騰空躍上他的馬背,從身後將人一把攬住,調轉馬頭向南而去。
西南府侍衛在後頭麵麵相覷,如此隨隨便便就帶著太子到處跑,被王爺知道怕是又要罰跪祠堂。
沿途景色不斷變換,不知究竟要去向何處,楚淵索性閉上眼睛,不去想也懶得想,任由他帶著一路穿過山泉水澗林地花田,最後停在一處山穀裏。
“到了。”段白月在他耳邊輕聲道。
楚淵睜開雙眼,恰好有兩隻蝴蝶蹁躚而過,穩穩落在黃色花蕊上。四周綠樹環繞,腳下流水潺潺,藤蔓爬滿山壁,開出粉紫色的小花,一望無際,香氣撲鼻。
“喜不喜歡?”段白月問。
楚淵四處看看,道:“鹿山來了少說也有七八回,卻從不知還有這處風景。”
“我也是昨晚剛找到。”段白月帶著他下馬,“原隻想尋一處僻靜之地,卻沒想到誤打誤撞來到了這裏,你喜歡就好。”
“又是一夜沒睡?”楚淵坐在草地上,眯眼看著遠處,“出來散心而已,何必這麼累,這鹿山連綿起伏,想尋一處無人打擾之地還不簡單。”
“不一樣。”段白月從地上撿起一朵小花,輕輕放在他掌心,“難得陪你出來,至少要是個風景宜人之處,將來回西南再想起來,才更有滋味。”
楚淵扭頭看他,問:“奔波了一夜,累嗎?”
段白月搖頭。
楚淵道:“肩膀借你。”
段白月頓了頓,冷靜改口:“累。”
楚淵笑,挪著與他坐近了些,側首並肩靠在一起,安安靜靜看著遠處無邊花海出神。小手指無意觸碰相勾,溫度在彼此間傳遞,卻誰也沒說話。一切景象都太溫柔,閉上眼睛就能聽到微風,帶來遠處的飛瀑與鳥鳴,恬靜而又緩慢,仿佛能凝固住時間。
“何時回西南?”許久之後,楚淵問。
段白月“嗯”了一聲,卻也沒回答,而是道:“你要是喜歡此處,那應該也會喜歡大理。”
楚淵想了想,搖頭:“大理有蟲。”
段白月辯解:“養一條大蟒,屋子附近便沒蟲了。”
楚淵:“……”
楚淵道:“你還是一個人回去吧。”
大蟒。
蟒也不行啊,段白月撇撇嘴,小青又不咬人,花紋好看,夏天抱著還涼快。
楚淵捏住他的嘴,自己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閉著眼睛昏昏欲睡:“不許再提你的蟲和蟒,還有□□蜘蛛蜈蚣五步蛇。”
段白月道:“哦。”那毒草呢。
楚淵道:“也不能。”
段白月:“……”
想一想也不行。
西南府的侍衛遠遠看了眼,便揮手示意眾人退後,給兩人圍出了一方僻靜天地。順便在心裏感慨,世子爺還挺厲害,大楚的太子也能被哄得如此服帖,孤身一人就敢來這幽靜山間。
段白月伸手接住一朵落花,湊近鼻尖便有淡香溢出,於是帶著一絲惡作劇別在他發間,眼底卻不自覺就染上了笑意。懷中人呼吸綿長,睡得香甜而又安靜,像是已經累了很多很多天,此番終於能放下戒備,段白月手掌覆上他的雙眼,將淡淡天光也阻隔在外。
時光靜謐,西南府小世子嘴裏叼著草葉,向後懶洋洋靠在樹上,繼續獨自看著流雲出神。盤算等以後兩人都長大了,不單單要回西南,還要去雪山,去大漠,去南海,去每一處現在想去而又不能去的地方,哪怕什麼都不做,隻是聽聽風看看浪,也好。
想著想著,困意便漸漸襲來,於是索性側身與他一並躺在厚厚軟軟的草地上。陽光暖融如絮,連夏蟬與鳥雀也噤了聲,像是怕打擾到這兩個小小的少年。
岸邊有白色小花迎風搖曳,是關於這個夏天最好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