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新年(1 / 3)

楚軍大捷歸來,王城內的百姓自然也是歡欣鼓舞,雖已是深夜,街上卻依舊人聲鼎沸。兩人手牽手穿過小巷,就見先前那小小的餛飩攤已經搬到了鋪子裏,客人太多坐不下,連街上也撐著幾張桌椅,店主換成了一對年輕人,像是先前那老夫婦的兒子與兒媳,正背著一個胖娃娃忙進忙出。

“一碗雞湯餛飩,一碗麻醬拌餛飩。”段白月拉著楚淵,挑了張燈火昏暗些的桌子坐下,“再來幾個小菜。”

“好嘞。”後生答應一聲,趕忙端來兩杯茶水。

“生意好嗎?”楚淵笑著問。

“好,比先前好多了。”後生手腳麻利擦桌子,“王城裏的客商越來越多,連晚上也熱鬧得很,若換做我爹擺攤那幾年,這陣哪裏還會有人,也就更夫與行腳人會來填肚子。”

除了這餛飩店,周圍還有賣煎餅的,熬桂花糖芋的,炒栗子的,每家店鋪前都站滿了人,排著隊有說有笑,一旦話題扯上南洋戰事,聲音便會壓低幾分,其餘人也喜歡圍上去湊熱鬧,聽得極入迷。

段白月笑笑,吹涼勺子裏的湯餛飩,放在楚淵麵前的小碗裏。

顏色看著有些寡淡,楚淵拿起辣油加了滿滿三大勺,方才覺得有了些滋味。

“你最近口味怎麼越來越重。”段白月疑惑,“不嫌辣?”

楚淵嘴一撇:“想吃金嬸嬸做的飯菜。”

“這……不如我尋個好廚子,送去禦膳房?”段白月為難,總不能將嬸嬸也弄來皇宮。

“不必了。”楚淵低頭繼續吃餛飩,與其說是想金嬸嬸,不如說是想西南府,想那十天自在無憂的日子。

段白月猜出他的心事,嘴角輕輕揚了揚。

一碗餛飩還未吃完,天上就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段白月在隔壁買了桂花糖芋,一手端著碗,一手拉著他,小跑暫避到了一戶人家的屋簷下。

於是原本已經準備好轎子,要來接兩人回宮的侍衛隻好又退了回去,繼續遠遠守著。

秋末的夜裏有些起風,冒著熱氣的的糖芋入口綿軟,還有儲存了一整個夏天的桂花香氣,坐在台階上甜滋滋分吃一碗,看雨水淅淅瀝瀝落下屋簷,在地上濺起一個又一個小小的漣漪,也不覺得有絲毫寒意。

楚淵閉起眼睛,愜意靠在他肩上聽風聽雨。

“在想什麼?”段白月問。

“想大婚。”楚淵扭頭看他。

段白月挑眉。

“這回可不比西南那次。”楚淵雙手環過他的脖子,眼底映出燈火閃爍,“我不單單要昭告天下,還有周邊一眾附屬小國,加上西洋南洋東海,誰若想繼續同大楚通商,慶典時便一個都不準缺。”

段白月道:“這種事也能強迫別人?”

“不管。”楚淵道,“朕是皇帝。”就是如此不講道理,不服開戰。

段白月笑著搖頭,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小傻子。”

“你呢?”楚淵道,“方才在想什麼?”

“在想西南府。”段白月道,“還有師父。”

“師父會沒事的。”楚淵握著他的手,“即便現在就廣發喜帖,可前往諸國的路途迢迢,大婚也要等到一年後,師父睡夠了,就會來喝我們的喜酒,順便與太傅大人吵一架,你信不信?”

段白月點頭,與他扣緊手指:“回去吧,明早你還要上朝。”

“先去幫瑤兒買一包糖炒栗子。”楚淵拉著他站起來,“他喜歡吃這些小東西。”

經過方才一場秋雨,街上的人已經少了許多,楚淵要了幾包栗子,道:“我沒銀子,你付賬。”

小攤主一聽沒銀子,還當是要吃霸王餐,抬頭想要理論,卻覺得麵前這位公子有些眼熟,再往旁邊一看,可不就是近日來畫像到處都是的西南王,心裏頓時轟然一響,暈暈乎乎接過銀子,也不知要說什麼,隻傻看著他二人說說笑笑,越走越遠。

這當真是……皇上與王爺?

回宮已是後半夜,段瑤正四仰八叉,抱著被子呼呼大睡,段白月將糖炒栗子輕輕放在桌上,轉身出了小院。

內侍早已備好了沐浴用的熱水,加了幾滴精油,滿屋都是淡淡花香。楚淵靠在段白月懷中,被他手法輕緩按揉肩頭,全身酥軟,動也不願動一下。

“今日累壞了吧?”段白月在他耳邊問。

楚淵側首咬住他的雙唇,含糊道:“去床上。”

“不想試試在水裏?”段白月手掌撫過他的腰肢,在微燙的水流下,觸感滑膩如同錦緞。

楚淵下巴抵在他肩頭,不肯說話,後背一片緋紅。

段白月將他的濕發攏到耳後,親吻比先前放緩許多,蜓蜓點水般若即若離,像是下一刻就會抽身離去。楚淵有些疑惑地睜開眼睛,卻恰好撞到對方眼底一抹溫柔淺笑,四周紅燭跳動,映出此生最喜歡的模樣。

……

水麵晃動從輕緩到劇烈,楚淵攀在他肩頭大口喘息,像是一條擱淺幹涸的魚。無數晶瑩水滴濺起落下,將浴桶四周的軟毯越浸越濕,花香中夾雜著曖昧氣息,段白月握住他的腰肢狠狠壓向自己,放肆而又深情。

楚淵眼角泛著水光,一片迷亂中,隻知道哭叫抱住他結實的脊背,耳邊傳來濕熱觸感,分不清是親吻還是情話。

大殿外,一圈內侍哆哆嗦嗦,麵麵相覷,也不知是該回避還是該繼續伺候。先前進宮是學過規矩,可那都是皇上臨幸後妃,換做此時……隻怕聽不得啊。

段白月扯過一邊的毯子,將人從已經微涼的水中裹出來,溫柔放在了一邊的軟榻上。

內侍趕忙送來新的沐浴用水,段白月擰了熱的手巾,輕輕揭開覆在他身上的毯子。楚淵閉著眼睛側過頭,睫毛顫抖如同蝶翼。

段白月笑笑,細心替他擦幹身體,又上了藥膏,方才抱著回了龍床。

窗外又落了雨,楚淵縮在他胸前,溫暖又舒服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四喜已經差不多緩回精神,一早便過來伺候。其餘內侍如釋重負,趕忙將昨晚的事情詳實彙報給大公公。

四喜又確認了一遍:“後半夜?”

“不止後半夜,天都快亮了。”內侍壓低聲音。

那怕是又上不得早朝了。四喜輕手輕腳進了寢殿,掀開簾子瞅了一眼,卻見楚淵已經起床,段白月正在替他更衣,頓時慌了一跳,趕忙進去幫忙。

“高燒退了?”楚淵衝他招招手。

“回皇上,九殿下的藥好,已經無礙了。”四喜答。

“那也不行,回去接著睡吧。”楚淵道,“十日後再來。”

“這……”四喜為難,看外頭那些新來的內侍,也不像是能伺候好的,否則不會皇上醒了還不知道。

段白月上前扶著他往外走,順便使了個眼色,從牙縫裏往外擠字:“給本王個機會,嗯?”

四喜公公為難:“一直讓王爺伺候皇上,怕是不妥。”

“給自家媳婦穿衣裳,不叫伺候,叫知情識趣。”段白月一路出門,將他強塞給侍衛,笑著擺擺手,“公公還是快些回去歇著吧。”

看著好不容易盼回來的大公公被扶進轎子裏抬出門,一圈小內侍都很想嚎啕大哭——不要走!

段白月轉身回到寢殿,楚淵已經自己換好龍袍,正在懶洋洋打嗬欠。

段白月湊上前,在他唇上親了一口:“清醒了沒?”

楚淵一頭栽在他胸前:“更困了。”

段白月失笑:“讓你多睡一陣,又不肯。”

楚淵閉著眼睛又眯了一陣,直到內侍在外頭輕聲稟報,說龍輦已經備好,方才手牽手一道出了門。

段白月在金殿對麵尋了處平整房頂,躺著一邊吹風,一邊等他下早朝。誰知還沒過多久,便有內侍送來了軟椅與果品,在院中搭出一方小憩之地。

內侍笑容可掬道:“王爺這邊請。”

段白月道:“屋頂挺好。”

內侍堅持:“屋頂太硌。”

看著那香噴噴的大軟椅,段白月麵露猶豫,實在沒有勇氣躺上去。

內侍跪地不起,涕淚橫流:“王爺!”

……

段瑤美美一覺睡醒,美滋滋吃著糖炒栗子來找他哥,結果推門就被震了一下。

段白月手裏捏著一把瓜子,冷靜和他對視。

段瑤:“……”

段瑤道:“你高興就好。”

段白月腦袋嗡嗡響,隨手揚起一道掌風,把弟弟拍了出去。

周圍一圈內侍腿肚子哆嗦,畢竟先前誰也沒伺候過如此暴力的……皇後?王爺?沒什麼經驗。

很是膽戰心驚。

在前日楚淵剛回來時,朝中積壓政務便已經被處理得七七八八,因此早朝時也隻有零星幾位官員上奏,其餘人都小心翼翼留意著皇上與太傅大人的臉色,聽到“散朝”二字,便逃也似告退,有膽小的官員,甚至後背都被冷汗浸濕。

“如何?”飯廳裏,段白月遞過來一碗白粥。

“太傅大人?什麼話都沒說,估摸著要等我去禦書房。”楚淵替他擦擦嘴,“你呢?又去哪偷懶睡覺了。”

“這回可真沒有。”段白月苦惱道,“一圈內侍跟著我,不準躺屋頂,在院子裏搭了個大椅子,哭著要我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