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辰曾被這位公主差點害死,這次過來也不是毫無防備,倒沒想到是這樣一個要求,他還不至於對方屈尊降貴地道歉就忘了那些時刻,但他更謹記雙方的身份,他沒資格憤怒。
看到那雙淚眼,就想到那個女子最後在自己懷裏的樣子,撇開這位公主不談,他欠了穆君凝許多,哪怕最後被她算計了一道,但說到底也是被他們逼出來的局麵,這些年虧欠下的,也許這輩子都沒有還的一天了,“好。”
福熙宮大堂卷著細碎的涼風,為了保存穆太後的遺體不腐壞,用了不少冰塊,詠樂公主命令守在這裏的人退下後,就帶著傅辰來到棺材前。
並沒有將棺材打開,這是穆君凝的遺言。
傅辰聯係了一些內情,便明白了緣由。
若是真讓人見了穆君凝離世前的樣子,那麼這就不是一起追隨帝王而去的美麗傳說,而是一場曠古爍今的謀殺案了。
詠樂公主朝著棺材跪了下來,淚水再次滑落。
傅辰望了一會,也一同跪下,恭恭敬敬地嗑了三個響頭。
你並不適合這個世道,若人真的有來生,願你可以在一個更自由的時代。
“跪安吧,本宮還想再陪母妃一會兒。”詠樂公主忽然感覺到一股暖風襲麵。
母妃,您果然希望他來吧!
今天是先帝和皇貴妃最後一夜,新皇邵安麟在養心殿日夜不休了兩日,殿中也時不時傳出激烈的爭吵聲。
恐怕很少有帝王像他這樣才剛登基,連歇息的時間都沒有就開始處理國事。
“什麼時辰了?”
身邊安忠海道:“皇上,寅時了。”
“隨朕去福熙宮。”
先帝駕崩,無論新帝如何被顧命大臣相繼舍棄,他都不可能離開,現在新帝身邊連個得信任的都沒有多少,他也心酸不已,誰能想到瑞王會那麼狠,這樣釜底抽薪,讓大臣無法再擁戴這樣的帝王,架空了新帝。
現如今,新帝也是過得步步驚心。
皇上這是要陪陪穆太後吧,今日之後就見不到那位在後宮主事無數個年頭的娘娘了,目光微暗。
一個不速之客,擋住了邵安麟的去路。
安忠海急忙護駕,口中訓斥,將人拿下,邵安麟在看到來人的時候,覺得有些眼熟,“慢,先放開她。”
被侍衛拿下的老嬤嬤跪在邵安麟麵前,極為恭敬,也許是過於激動,說話哆嗦,“皇上,老奴有要事稟!”
自從新皇登基後,流言不止。哪怕是宮內都有人傳著新帝通敵叛國,雖無確切證據,但謠言傳的有板有眼。
朝廷倒是想堵住悠悠眾口,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越是堵越是傳得厲害,在“有心人”的宣揚下,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可以說,現在遠在天邊的李皇,是邵安麟最後的希望。
宮裏宮外瑞王的呼聲很高,對此桂嬤嬤也是有所耳聞。當年,瑞王利用他的“孝心”控製了太後和太後幾十年培育的勢力,間接逼死了太後,反倒得了個至純至孝的名聲。想到太後最後留下的懿旨,裏麵寫明了若是有朝一日瑞王登上大寶,就將這道懿旨公於天下。
桂嬤嬤以為永遠都用不到,卻想不到事情的發展竟然被太後預料到了,沒人看好的瑞王能有今日的輝煌多麼得匪夷所思,或許這個賊子早就處心積慮了。
她需要見到皇帝!她必須見到新皇!
但新皇哪是她一個嬤嬤說見就能見的。
新皇大赦天下,她一個無主的老嬤嬤被分派遣散的隊伍裏,新皇除了召見大臣外幾乎不出養心殿,根本不接見任何人,桂嬤嬤這才出此下策,半途攔人。
“桂嬤嬤可知無故攔帝駕,是何罪?”
“老奴明白,老奴明白,求皇上開恩,讓老奴說幾句,那之後老奴也死而瞑目了。”
邵安麟看著這個不要命點頭的老嬤嬤,心一動,頷首道:“朕可以準了你,若是你所說之事……”
“此事事關重大,如若不說,老奴也無顏苟活於世。”
帝王轉了方向,帶著這個突然出現的老嬤嬤重新回到養心殿。
在不遠處的陰影中,緩緩走出了一個人影。
傅辰在福熙宮待了一段時間才離開,也幸而他臨時決定多待一會兒,正好遇見了這一幕。
他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帝駕離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