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辰一愣,對了,這時代還沒什麼網絡用語。
“辰子,知道我最喜歡你啥子嗎?”王富貴忽然認真看向傅辰。
“啥子?”傅辰也學著他的方言回道。
“你是個好人,實在,不整虛的。”
還是第一次有人,用這詞來誇他的,他以前聽到最多的評價就是瘟神,天才,克妻克子。
至少,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
幾人整理好行頭,說說笑笑走了出來,就碰到了站在檻邊的掌事太監慕睿達。
慕睿達年紀三十上下,長相平凡無奇,膚色偏黃,整日裏板著臉,用以前陳作仁說的,就是像誰都欠他百八十兩銀子。
瞬間這隊伍沒了笑聲,恭敬道:“師傅。”
一個個等著訓示,規規矩矩地站那兒。
“傅辰,下了差來伺候。”
這伺候指的就是字麵上的意思,端茶送水,伺候沐浴,束發剪指甲等等細碎的夥計,將慕掌事送上床榻才算完了事。
基本每個掌事太監都需要這麼個專門伺候的人,一般是得了臉認作“兒子”的小太監才有這個權利,這種活傅辰他們就是想幹,也是沒的幹的,這是明晃晃的搶飯碗,要被那得臉的小太監使絆子的。
慕睿達的幹兒子叫葉辛,是個愛撒氣,嘴特甜的。
傅辰想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點名他,但也不好問,慕睿達可從來不是好說話的。
“好的,師傅。”
隨後,慕睿達便離開了。
隻字未提他們晚上在未央殿的事,不知是沒得消息,還是不需要懲罰他們,傅辰想到李祥英最後的那話,總覺得這事不會輕易這麼揭過的。
幾人來到監欄院外長廊邊的茶水屋,這是他們早起用飯的地方,這會兒一張八仙桌上已放了一大盆粥和小菜了,還有些包子和小食,宮裏頭的飯食並不差,像他們吃的是大鍋飯,若是有品級的太監宮女更好。
“那老混球,他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爬了幾十年了還隻是個掌事,等我以後得了勢定要把他……”陳作仁狠狠咬了口包子,像是咬著李祥英,嘴巴塞得鼓鼓的,看著古靈精怪。
“仁子,慎言。”傅辰開口,又望了望外邊。
意思不言而喻,人多口雜,被聽了去責罰,若是嚴重點的,可就是丟了命。
本朝流行一句話,“夠不夠,二千八”,指的並不是世人皆以為的宮女數量,而是太監的總量在這個數上下,聽說前朝過了九千,本朝太宗皇帝給放歸了大部分。
而那麼多太監,少一兩個,甚至幾十個,都激不起半點浪花。
陳作仁睜大眼睛還有些不服,卻也不說話了。
“辰子,今晚你小心伺候著。”輪著吃完後,王富貴提醒道。
“得,我會注意的。”他明白王富貴的意思,謹防葉辛使絆子。
就是他沒心思爭寵,但人可不這麼想。
傅辰隻吃了六分飽,不是他不想吃飽,而是不成文的規矩,吃多了要出恭,若剛巧遇到事兒就是樁麻煩。
而宮裏,最要不得的就是麻煩。
出門遇到了刻意在監欄院門外候著的梅姑姑梅玨和她手下的宮女小央,傅辰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梅姑姑的時候,就驚歎過她的容貌,氣質柔中帶剛,與麗妃相比也不枉多讓了。更難得的是姑姑裏少有的不嚴厲,不動輒打罵教訓的,對待底下宮女很是愛護。
這些年他也看出來了,這梅姑姑是指望著出宮尋親的,刻意在平日裏將自己弄得平凡無奇,不然以她的容貌可能早就被色.欲熏心的皇帝給要了去了,哪裏還會在小小的姑姑所裏待到如今。
“梅姑姑,您怎麼來了?”傅辰迎了上去。
“還不是小央,哭了一宿,我是被磨得沒法了。”梅姑姑指著身邊縮著的小宮女,“今日正好要去尚服局經過這兒便順路來問問,聽說你們昨晚在聖上跟前差點掉腦袋?”
果然,傅辰看著小央兩個眼眶像是核桃似得,想來是擔心了一夜。小央是王富貴沒進宮前定下的妻子,後來犯了事兒,在死亡和淨身中王富貴毅然選擇活下來,小央也是個癡情的,居然就追了過來,用王富貴的話說,就是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小央,沒事兒,我們都很好,富貴剛去上差,聖上寬和大量,自是不會罰我們的。”小央也有十八了,比傅辰大了不少,但在傅辰看來,卻像小妹妹似得。
小央紅著臉,道謝,即使來了宮裏那麼久,這個小姑娘還是很拘謹。
揮別他們,傅辰一路迎著初晨走向目的地,他的工作是掃掖亭湖周圍的區域,包括三座宮殿和湖邊走道。
掖亭湖風景很好,荷葉翩翩,湖中央還坐落著湖心亭,亭中矗立著的是晉太宗的青銅雕像,而他每天都要把這雕像擦一遍又一遍。
正在他擦雕像那雙怒目而威的眼睛時,聽到身後湖裏噗通的聲音。
像是什麼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