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梳兒孫滿堂。”
慕容謜想起往事,不由自主的笑了,清晰感覺到盤成髻的頭發上頭壓了鳳冠。
鳳冠是慕容謜為了陸子諾特地製成的,沉甸甸的,卻很是好看,點翠雲片,釵作龍式銜珠,稍減女氣,更顯風情,隻可惜,這卻戴在了他頭上。
慕容謜不敢睜眼看自己,惋惜地搖著頭歎口氣,卻被思雨嗬令不許動,又乖乖的保持原有的姿勢,思緒卻一點點飄得遠了。
其實這鳳冠有些年頭了,追溯起來,卻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時,阿純剛與李恬定了婚,他也想著入宮,和皇祖父提請先與陸子諾訂婚。
可尚未入宮,李釗便慌張跑來,說是阿純要進宮悔婚,他立時便想到這定是因為子諾。他注定不能同阿純去搶,兩人的情意卻也無法繼續。
他二人在龍首渠橋上告別,她穿著豔麗宮裝,眼角猶有淚痕,她欲說的那句話,被陛下身邊的高公公打斷,可他卻每一字都聽得很清楚,甚至也在心裏慢慢重複:“我喜歡你。”
他明白,他也同樣,可到底那時,他們還是錯過了。
當時已是八月,百花逐漸凋落的時節,他像來時一樣揣著鳳冠,想這種東西,總要親手給她看過才好,回頭再往一眼京城,卻見花落塵泥,不知怎麼,心頭有點慌。
陸子諾國子學畢業那年,她已經十九歲,皇祖父突然來了信,將他召回京城,問他願不願意換一個身份活著,這自然是皇祖父為了成全,也是為了讓他在暗中襄助阿純,他答應了,可卻沒來得及告訴陸子諾一聲。
曲江宴上,他飲了毒酒,緩緩倒下,隱約還聽得到陸子諾的哀嚎,好似受傷的小獸,將整個心都剜了出來了似的,他想同她多說一句話,告訴她不必怕,自己總歸是會回來的,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便已經陷入了黑暗。
為了戲做得逼真,那酒到底是有毒性的,他醒來就被送往了藥王穀,再見,他已是莫洵,那時,他隻想默默陪在她身邊守護,所以那鳳冠,便也藏在他房間的深處,像是將陸子諾藏在心底,再不露出半分痕跡。
他為陸子諾放棄了什麼,身旁知情的人每每想到,都為他不值,慕容誦對他的寵愛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如果當時他還活著,那麼當今的陛下,很有可能就會是慕容謜。可他聽到這番話卻隻是笑一笑,他想要的,隻是同心愛的人白首到老,而阿純,也顯然是一個好皇帝。而且,這一點,皇祖父早已認定。
隻是那時,午夜夢回的時候想起來,自己都覺得是場夢,那鳳冠卻一年一年的妥帖收藏著,哪怕東珠蒙塵,仍不改初衷。
“四梳銀筍盡標齊。”
戴過鳳冠之後,便是蓋頭,原本應該是薄薄一層紗,可慕容謜卻執意讓人做成厚厚的一層紅布,自己新娘的樣子,他著實不想讓別人看到。
他想起那時陪在陸子諾身側,每每提及慕容謜,她總是蒼白了臉色,痛在她心,痛在他心,他有無數次忍不住想要告訴陸子諾,其實自己就是慕容謜,並非是什麼莫洵,可這樣一個秘密牽連的太多,不能說,不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