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後,米陽縣內,一座廢棄的寺院內。
莫洵下了馬,立在院裏,躊躇了好一陣子,陸子諾未曾病愈,已由城中大宅搬來了此處,隻是她仍舊堅持不肯見莫洵,以免傳染,連思雨與宋軼一同求情也沒有什麼用,莫洵想想,也頗是無奈,不過今日他心底盛著事,多少還有些不舍心酸。
“莫洵?”
陸子諾的聲音輕輕的從屋內傳過來,莫洵忙快走兩步,走到陸子諾的屋門前,笑一下,故作輕鬆:“猜到是我了?”
“你每日都差不多是這個時辰來,”陸子諾的聲音很輕,似乎說著說著,便要暈過去了似的,思雨遵著陸子諾的要求,不肯告訴莫洵,陸子諾到底病得如何重,可隻聽著她的聲音,便足以讓莫洵心如刀絞。
“嗯,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
莫洵忍著心中的酸澀,背靠著門坐下,他之前有幾天,真的以為陸子諾是按照時辰辨認他何時來的,可後來才發現,無論何時來,她都能猜得到是她,問了思雨才知道,陸子諾每日就守在那門前等著,無論莫洵何時來,她如何難受,都要裝作歡歡喜喜的樣子,同莫洵聊一會。
她是何等愛笑愛熱鬧的人,如今卻終日被圈在不大的房間裏,這地方不大隔音,且夜裏淒涼,她自己亦有病痛,可每每隔著門同莫洵說話時,卻總是一幅什麼都藏好的樣子,堅強得讓人心疼。
兩人都沒說話,過了一會,卻又同時開口:“你……”
陸子諾輕輕一笑:“你先說。”
“你今日,還不願讓我進去看看你嗎?”
陸子諾沒回答,卻問:“你今日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是,”莫洵微微歎了口氣,卻還是如實道:“陛下命我做將軍,打頭陣,子諾,今日我便走了,你還不打算讓我見一見嗎?”
陸子諾沉默了一會,卻還是輕輕道:“算了吧,我如今病得嚴重,若你因此染病,不能上陣殺敵,我豈不是成了罪人。”
莫洵沒說話,陸子諾卻笑了:“算了,我同你說實話,我不想見你,純粹是因為我如今的模樣,當真是太醜了。”
莫洵輕輕笑了一聲,眼底卻湧上一陣淚意,陸子諾在門裏,他在門外,兩人之間,隻隔了薄薄的一扇門,卻是不得相見,他聽著陸子諾繼續說著話:“我那天照了照鏡子,自己都給自己嚇了一跳,披散著頭發,又瘦,臉上還有好些個小紅點,真的是不想讓你看到這樣的我呀……”
她最後一句說的輕又急,莫洵沒聽清,側過頭去,將耳朵貼在門板上:“你說什麼?”
“我說,等你凱旋歸來,我必活蹦亂跳出現在你麵前。”陸子諾的聲音,有一點微不可見的哽咽。
莫洵的身子晃了晃,卻還是撐起笑:“好,那我們一言為定。”
“好!”陸子諾笑一聲。
“我這一去,怎麼也要三個月的時間,不過別為我擔心,現在我不僅有了征討大軍,還有藏劍山莊和聽風樓的幫助,定會所向披靡。到時候你若好了,便先回京城等我可好,等我回來,我便帶你離開,隻是這一年的生辰,我不能陪你了,日後的每個生辰,我都陪你過。”
“聽風樓嗎?瞿仙終於肯麵對了嗎?那我得快點兒好起來,回去見她。”
兩人慢吞吞的聊著天,從過去,又聊到未來,直到陸子諾昏昏欲睡,日暮將近,宋軼終於遠遠而來,拱手道:“莊主,要出發了。”
莫洵站起身,盔甲碰撞的聲音在風中作響,陸子諾沒出聲,不知是不是睡著了,莫洵用額頭抵一下冰涼的木門,低聲道:“子諾,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來。”
木門那頭沉默著,半晌,卻道:“好,莫洵,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大晟元和二年四月初十,上命藏劍山莊莊主莫洵,為大將軍,討伐淮西節度使李少誠。
元和二年四月十五,首戰告捷。
元和二年四月二十九,攻臨潁,大敗淮西軍。
元和二年五月十五,圍徐州,破淮西軍,朝廷下旨,削淮西節度使官爵。
元和二年五月末,將軍莫洵領將,班師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