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壽宴(3)(2 / 2)

終於體會到何謂魂牽夢縈卻又近情情怯了,二人皆是幾不可聞地輕歎一聲。

她徐徐轉身,攜著穿越了時光荒野的蒼涼氣息緩聲道:“你來了。”

男子沉靜地看著他,那目光像滌蕩了一切障礙穿透無垠洪荒終於抵達心愛之人,他聲音微啞,卻難掩釋然:“是的,我來了。”一如他登基之前,用輕柔的,溫暖的語調訴說著,仿佛他們之間相隔的不是二十年,而隻是一場短暫的離別。

她環視了一眼周圍道:“這裏還是老樣子。二十年前,我離開東離之前的最後一晚,就是在這裏……”

“在這裏,我抱著你整整一夜,不舍放手。”他接下了她的話,“你走後,這裏是我常來之所,若非保持原樣,如何一解思念之苦?”

她灼灼地望著他,他依然英俊,卻多了些許滄桑。她道:“自那次分離,便是在我生產前後相見過,自此,又已暌違十四年。”

“是啊,一轉眼就那麼久了。”他感歎道,“你離開東離的時候,我二十歲,你十五歲。就跟現在的野兒和緬兒差不多,他們一個十九,一個十四,也是青梅竹馬長起來的。可惜……”

“可惜現在被你棒打鴛鴦,拆散了。”

他愣怔片刻,轉過身去望著虛空道:“是啊,如今我竟也成了毀人姻緣的劊子手。你會不會覺得我做錯了?”

她不答反問道:“你可覺得我們的分離是錯誤的?”

他轉頭怔然望她,眸色複雜,卻是半晌未語。這個問題的確很難回答,究竟是對還是錯,那要看站在何種角度。若從政.治層麵來講,她的離開成就了彼此的帝業,可從情意上來看,這種分離卻毀壞了一段純潔而深摯的感情。

她知他的想法,遂不再追問,隻道:“你既狠心將他們拆散,必定有你的考量,我無法評論,更無權幹涉。一切都是他們的造化。就像當初的我們,在命運麵前,有時候再強大的人也要學會低頭。”

“這些年,你倒越發看得開了。”他淡淡啟唇,帶著幾分自嘲的意味。

她輕笑一聲,麵上卻無任何笑意:“那不過是經曆過痛徹心扉後的徹悟罷了。”

他如何不知她的意思,那時她要回國登基,而他麵臨著儲君之爭。當朝首輔權勢滔天,隻有迎娶他的女兒做正妃,他才會全力輔助他,同時他還附加了一個苛刻的條件,便是永遠不得將這個心愛的女子納入後宮。

她回國前哭著對他說,隻要他肯讓她留下,她便放棄皇位,一生一世跟他在一起。可他做不到。不是她重不過皇位,而是一旦她留下,便等於他們都放棄了皇位,而麵對他們的,將是被各自的敵人誅殺的命運。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轉了話題:“你可知我為何要在你生產之時去鳳凰島?”

她挑眉問道:“難道不是為了給我慶賀?”

他歎道:“有些事興許是過去得太久,你不記得了。年少時你曾說過,在你生產的時候,希望我能陪在你的身邊,最好是在產房裏陪著你。”

淚意突然上湧,她怎麼可能不記得,那時候他們都以為彼此會永不分離,她的孩子也隻能是他的,誰知道終是命運弄人。她以為一切誓言都會隨著她的離去而煙消雲散,卻不意,即便她不是為他而產子,他卻仍信守著當初的承諾。

她喃喃道:“原來你竟是因為這個才算著日子趕去鳳凰島的。”說到最後,聲已哽咽,她轉過身去,掩藏了眼中瑩然欲墜的淚水。

他自嘲道:“可惜,我還是多此一舉了,最後在產房陪著你的是你的夫君淩月,而不是我。”

她以手捂臉,終是不可抑製地落下淚來。

他見她肩膀微顫,心下慌亂,忙上前拉下她的雙手。見她滿臉淚痕,他無措地道:“為何哭了?”

仿佛又見到了當年的那個彥哥哥,柔情而溫暖,她再也無需遮掩,撲進他懷中啜泣起來。

他渾身一顫,僵立半晌,終是伸手抱住了她。這一刻,她又變回了二十年前的那個屬於他的小丫頭。

淩月不成想,回去的路上會看到這樣一幕,他心髒一縮怔然止步。形影相吊眸波暗湧地矗立半晌後,他轉身隱沒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