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時間在想了,老人已經高高的舉起了木棍,他的眼神渾濁不堪,已經失去了理智與溫暖。
他看著眼前這個即將把自己送向死亡的人,竟然想起了自己做過的最後一個夢。
皚皚的白雪,冰涼的小手,可愛的臉龐。
“哥哥,不要離開辰。”
此時,他想起了那個可愛的男孩子,心裏突然升起一陣欣慰與美好。
如果自己真的有一個弟弟,就好了。
他這樣想著,眼淚又流了下來。
可是下一秒鍾,他並沒有等待到屬於他的那致命一擊。他還緊緊的閉著眼睛的時候,就聽見了一聲悶響。
老人昏倒了過去。
銘輕輕的皺了下眉頭,然後睜開了雙眼。
窗外的光亮毫不吝嗇的照射進來,照在老人倒在地上的身體上,照在銘麵無表情的臉上,照在滾到了角落處的木棍上。黑暗中,一個東西在不遠處靜靜的、發著危險的光芒。
銘一扭頭,看到了那個閃光的東西後,才反應過來這是什麼地方。
四周一片混沌的黑暗,但不可阻止的隔夜飯菜的氣味還是十分濃鬱。
這裏是廚房。那閃光的東西,是一把刀。
一瞬間的一個念頭悄然綻放,如劇毒的罌粟花般迷幻而芳香。
銘直愣愣的看著他,被綁在背後的雙手下意識的逃離了那條枷鎖。
他站起身,全身因為劇痛和麻木都僵硬了起來。但是沒關係,他扶著冰涼的牆壁,一步一步的走向那處亮光的地方。
他拿起了它,拿起了那把鋒利的水果刀。
“這刀,應該很快吧。”
他並沒有思考太久,就穩穩的握著它,走回了老人的麵前。
他吸了下鼻子,嘴角不知不覺的向上翹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這應該是他整個冬天裏最好看的一個笑容。
那麼,開始吧。
破曉之前,少年將廚房打掃的幹幹淨淨。然後,他將鋒利的水果刀緊緊的塞到了老人的手裏。
右手,刀刃向裏,拇指頂在刀柄上。
好,表情也足夠悲痛。
那麼,自殺吧。
他平靜的、麵帶微笑著,用盡此生最大的力量,將老人握著刀的手,推了進去。
牆壁上被迸濺的暗紅的液體,猶如冬季不畏嚴寒而綻放的、鮮豔的梅花。
時間經曆倒帶,重新退回現實。人群散去了一大部分之後,銘依舊呆呆的坐在那裏。他哭的紅紅的眼眶讓人心疼起來。
多可憐的孩子啊。
人們都這樣說。
於是,銘聽到後抬起頭,露出了更加惹人心疼的難過的表情。
“這個孩子怎麼辦,誰能收留他。”
永遠站在正義那一方的警察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可是這個問題一出他的口,人們的眼神就都躲閃了起來。
有些人默默出去了,有些人低著頭,有些人小聲的說著什麼。
世態炎涼的世界,誰也不願意給自己增加負擔。
這片沉寂,被一個陌生的聲音打破。
“要不,送孤兒院吧……”
小心翼翼的商量的語氣改變不了事實,底氣不足的提議被所有人默許。
警察的頭轉向了銘。
當他第一次邁進那個陌生的大門時,幾乎愣住了。
因為他看見了桑曉落。
深深低著的頭,埋在陰影裏的看不見表情的臉,夕陽下孤單的倒影,相應著擠進他的腦子裏,變成了一幅永不磨滅的畫麵。
“你為什麼在這裏。”
兩個人幾乎同時說出了相同的一句話。
他們麵對麵的站在那裏,再也無法發出聲音。
因為我們,都是悲慘的人呢。
那麼溫暖的風,那麼蔚藍的天,我的思緒飄飄搖搖著,以為隻身於明媚的夏天。
可是透明的空氣帶來訊息,時間已接近春季。
無論怎樣,冬天已經過去了,不是麼。
不隻是冬天,一切不好的回憶都會過去。
多希望漫長的一年中,可以有一個第五季。
屬於我和你的,第五季。
多希望那些過去的事可以過去,那些不想記起的事能夠忘記。
可是,那些無數黑暗的夜、冰冷的水、慘白的雪。
一次又一次的欺淩,一個又一個的傷口。
結了痂後依然被無數次的碰撞激蕩出悲戚的鮮血。
所以,每當殘破的夕陽照射下去。我抬起雙手,依舊可以看見那些永遠洗不掉的、腐爛凝固的血跡。
就像我無法忘記,那一夜,整片曇花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