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靖並非第一次實地接觸工地工人們的居所,以前在哈市曾發生過幾起因械鬥致人死亡的重大刑事案件,安靖曾跟隨警員們出警過。對比曾見到過的工棚,吳德這裏的條件的確算不錯的了,也難怪他一時興起帶安靖過來參觀。
這處工棚所在的位置與罪證陳列館僅一牆之隔,牆高僅兩米。不得不感慨我們國家擁有一群全世界最好的工人,這些人不僅用一輩子吃掉兩輩子的苦來為城市做建設,而且雖然他們文化不高,甚至有些還是文盲,但他們多數人體內流淌著愛國者的血液。從輕易便可翻越的矮牆上的積塵便可看出,這些人沒有因條件便利而做出翻牆入館的行為。在他們眼裏,牆內是記錄國殤的地方,這也是今早在發現那塊骨頭後,工人們群情鼎沸的一個主要原因。
從踏進工棚開始,安靖就敏銳地察覺到有一種冰冷的被人盯視的感覺,她警覺地四處環視了圈,除了那些忙著做飯和洗衣的女人外,並未發現有任何可疑人的身影,但那種被人凝視的奇怪的壓力感卻持續不斷地環繞在她身邊,就連在前引路的吳德也有些感應到了。
吳德狐疑地四下望了眼,圍著工棚場地轉的腳步在逐漸放慢,他也在尋找那雙隱藏在暗處讓他有些不舒服的眼睛。
正在這時,從後排二層緊靠南向的一間標有“配電室”的板房裏走出一個人,安靖驚喜地發現,此人便是她適才遍尋不到的藍帽子。
在看到藍帽子的同一時間,剛才那種被人盯視的感覺竟然奇怪地消失了。
“夏宇?”吳德小聲地咕噥了句,安靖這才知道藍帽子的本名,隻不過她給誤聽為諧音的夏雨了。
鎖好門回身,夏宇迎向站在樓下的安靖和吳德正仰望過來的視線,安靖發現在他的臉上並沒有任何偶遇而應有的意外,似乎在此之前他便已經看到或知道他們過來這裏了。作為開發商的吳德,帶一名女法醫來工人們休息的工棚可並不是一件常見事,所以他這種帶有預知的平靜表情明顯是反常的。
收回視線,夏宇滿臉堆歡,快步從樓上下來,帶著一種低層見到高層領導所應表現出的那種敬畏笑意禮貌地打了聲招呼:“吳總, 安法醫!”
大概是不受剛才那種窺視壓力的困擾,吳德再次擺出一種上位者的姿態和口吻問道:“你不在工地幹活,跑回工棚來幹嘛?”
夏宇聞言,嚴謹而又依禮地說:“昨晚的雨太大,我擔心配電室漏雨或者線路出問題,所以過來檢查一下。”
吳德從鼻孔中噴出一聲嗯,像驅趕蚊蠅般衝夏宇擺了下手,“既然檢查完了,那就趕緊去把工地的燈都拉上,今晚開始就要加班加點幹活了,別整得黑燈瞎火的!”
“好的吳總!”在夏宇回答完吳德的話後,安靖發現他臉上那層禮貌下的如釋重負之情清晰可見。而且他掃過自己的視線中帶有一種躲閃,而非之前在工地時那種急於透露訊息的眼神。
看著微垂首,繞過自己和吳德的身旁向工地的方向旋風似地跑去的夏宇,安靖百思不得其解。
一番折騰下來已經近中午了,驕陽如火般炙烤著大地,那種帶著粘膩感的熱浪順著腳板底直達四肢百骸,讓人渾身不爽。
無論安靖如何誘導勸勉,吳德就是不同意把骨頭給安靖帶回去檢驗,非要親自去埋葬起來,說的好聽是對亡者的尊重,其實安靖心裏清楚,吳德是不信任她,擔心骨頭到了她的手裏以後,會成為威脅他繼續施工的砝碼和隱患。
婉拒了吳德的午飯邀請後,安靖獨自來到自己的車上,剛準備發動車,電話響了起來,是王紫丹的。
王紫丹是邀請安靖去參加她奶奶的壽辰宴席,本打算拒絕王紫丹的盛情邀請,可安靖臨時改變了主意,她決定今晚帶著王紫丹一起夜探吳德的施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