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淒淒,夜風習習。
與君玉孚道別後,隨小憐提著燈籠往山中走。
問及方才君玉孚是怎麼從一眾官兵中將我救出來的,小憐一手挽著我的胳膊,一手提著燈籠照著路,緩緩道。
“君公子抱著姐姐說自己娘子體弱,染風寒數日,再加上吹了江邊夜風便昏倒了,然後還拿出幾錠金子給了那官兵頭,萬幸那官兵頭非清官,眉開眼笑的隨意看了姐姐一眼就讓過來了。姐姐,君公子可真是好人。”我苦笑著點點頭。
明日午時娘娘便要在城門當眾問斬,不論這消息真與否我定是都要去的,隻是我孑身一人去了又如何能救出娘娘呢?一整夜坐在桌案前對著那藥粉思忖,想了很多。
既然消息是三日之前由宮中散發出來的,那兩日前鳳與塵來舊府,我明明問了他,他為何不與我說?他那樣真誠的道明會幫我救娘娘,應當不是在愚弄我吧。
莫非斬首一事隻是鳳極走想出來的一計?不過眼下這個中緣由,已然沒有時間讓我來弄清楚了,即便這也許隻是誘我現身的陷阱,我也要跳下去試一試真假了。
一晃神已是飄著小雨的昏暗白晝,燒了壺熱水沏了藥,算計著離午時還有一個多時辰,心一橫將那碗甚是難以下咽的黑色湯藥喝了下去。
握著碗坐在桌前,眉頭緊蹙,片刻後,難忍的疼痛便如潮水般翻湧襲來,身子一抖摔在了地上,手中的碗碎成一片。
那疼痛是我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就仿佛如億萬根細針不斷地刺進皮膚紮入骨髓,再同時拔出,放盡我所有的力氣,竟使我想叫都發不出聲。
那半柱香的時間於我來說猶如一世之久,待痛感漸退,我已蜷縮在桌腳旁滿身虛汗臉色慘白。
力氣緩緩恢複後扶著桌子到銅鏡前,抬手撫著自己麵上那雙黑色的眼眸,不禁淚流滿麵,這一次,也終於如常人一般,雙眼都淌淌湧出了熱淚。
換上一身素淨白袍,將發髻如男人般高高綰在頭頂,往懷中揣了一把短小匕首,也沒支會小憐與白爺爺一聲,便悄悄出了舊府。
還未及城門,街麵上已經擠得水泄不通。小雨雖停了,但天色還是沉沉的昏暗,一如我心情。
問清楚了行刑的地點,便悶頭往人群中擠去,正擠得目眩神暈,手臂忽然被人緊緊握住,我回首去看,這一眼,寄托了我多少的擔憂與思念啊!
那緊緊攥著我手臂的人兒,柳眉微蹙,清亮的眸中一片淚水盈盈,姣好的麵容也因著些許激動泛著嬌人的嫣紅,紅唇清顫,再一用力將我拉到了她身邊深深抱緊。
她尖削的下巴磕在我肩頭,淡雅的聲音回響在我耳畔“莬兒,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我當即鼻頭一酸,猶如回到的少時一般,趴在她肩上“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鼻涕眼淚橫流,她拿出帕子幫我擦淨,盈盈的水眸望著我,繼而長長的歎了口氣,我則死死的攥緊了她的手。
她,這個如水般的淡雅女子,從我少時開始陪伴我左右,帶我逃離孤獨寂寞。她日夜伴我,處處讓我,從不與我爭吵。她深諳世故卻不世俗,幽幽琴瑟,湘得我心。
若非她,我真不知自己該如何熬過在忘慕殿被娘娘冷淡的那麼多年。若非她,我如今也早已被鳳極走丟到昌堰國任人宰割。若非她,我又怎會知道,這世上除了娘娘,還真的有人,願意這般待我好。
待我找回思緒正要劈裏啪啦地追問夢湘我那滿肚子的疑問,身後忽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帶公主離這裏遠些。”不錯,聲音的來源正是夢湘的兄長秋時雨。
他這日終於沒戴麵巾,我望向他時一陣驚詫,驚詫的是他那張臉與夢湘實在是有七分相似,唯獨不同的,便是那雙冷得滲人的眼眸。
他雖總是稱我公主,自稱臣,但那表情卻一點不屈卑,反而透著一股毋庸置疑的高傲。
夢湘聽了他的話正欲帶我向人群外走,我死站住身子問向他二人“娘娘她……”話還未出口,夢湘已經輕輕捂住了我的嘴,示意我別說,然後伏在我耳畔小聲道“你且放心,我們已帶來大批兵馬,就在城門外不遠的林中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