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烏雲遮蔽,起風了,山頂處黑衣人與禁衛軍的交戰勝負已定,禁衛軍押著蓋著紅蓋頭的夢湘進了馬車,不再停頓,再度啟了程。山腰處鳳與塵的兵馬也早已擺脫秋時雨向這邊奔來。
樹林的確茂密,天太暗,使我不得不減緩了速度,以免撞到樹上。遠遠地聽到鳳與塵下馬的聲音,我屏息輕手輕腳的前行。他卻驀地喚了一聲我的名字“雪!”
他的聲音響徹夜空,在山穀來回兜轉,我怔在原地,忘記了逃命,忘記了言語,隻有兩行熱淚不知何故從雙眸滾滾滑落。為何,為何,為何他喚我雪?為何我會淚流不止?為何胸腔一陣灼燒般的痛?
待找回聲音,抹掉眼淚怒道“你來做什麼!要殺我??你和鳳極走才是惡人!大惡人!”
我恨自己聲音透著哽咽,聽起來尤其軟弱。我恨不過是被他喚了一聲名字我卻不能自己。我恨自己心底還在期望他是來救我,他那日讓鳳極走為我聯姻也全是為我救我。我更恨他是鳳極走的兒子。
回神時他已經站在了眼前,忍住哽咽,挺起腰板瞪圓眼睛望著他,恨恨道“鳳與塵,我知道你是來殺我的!你……”
而我剩下的話,卻被他用那雙嫣紅的薄唇堵回了肚裏。驚愕的瞪著近在咫尺的他,奮力推著他卻鉗製的更緊。腦中漸漸一片茫白,隻覺這一吻尤其熟悉,我緩緩沉溺。
良久,他才鬆開,雙手還握著我肩頭,淡香的體香就在我鼻尖。我大口喘著氣,甩開他退了幾步,詫異而警覺的望著他“你這是何意…啊!”
正退著,腳下卻徒然一空。鳳與塵也麵露驚慌之色向我撲來,這次是撲到了,但卻與我一同,在一片漆黑中滾了下去。
也不知向下滾了多久,鳳與塵一直緊緊擁著我,失去意識前似乎聽到他伏在我耳畔輕聲說“莫要再離開朕了。”
在一身酸痛中醒來,抬手擋著刺眼的日光,待眼睛適應過來才看向四周。巨大山穀,荒草淒淒叢林茂密,麵前不遠有條清澈小溪,時不時有魚兒一躍而起,鳥雀掠過樹梢,嘰嘰鳴叫,還夾著些清寒的早春之風拂麵而過,使人神清氣爽。
我低頭看看自己這一身髒亂的紅嫁衣,確定記憶中所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之後,費力的站起身,四處眺望並不見鳳與塵的身影,才重重舒了口氣坐回原地。
思忖著昨夜發生的一切,先是並未失憶的娘娘,再來是為救我生死未卜的秋時雨,最後是代我前往昌堰的夢湘。
想來夢湘的身世與身份定不像她告訴我的那樣簡單,還有秋時雨,和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什麼人,又與娘娘是什麼關係,還有娘娘為何這麼多年假裝失憶對我不聞不問。
一切的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我來不及弄清楚就已被命運牽引著跳向下一場輪回的深淵。不論夢湘對我有何隱瞞,但我確信她與我的情感是真,便下定決心要將她救回。
再起身四處張望,這山穀極大,身旁不遠便就是昨夜滾我下來的那山,山勢陡峭,想爬上去是不大可能。
我一瘸一拐的沿著小溪走,還沒走出幾步,後方便響起那個令我失神的聲音。“你醒了,去哪?”一陣毛骨悚然,再憶起昨晚的一幕幕,麵如土色緩緩轉身。
隻見不遠處那人一身黑色的華服也已淩亂不堪,青絲高綰在頭頂,顛倒眾生的臉龐卻竟是些大大小小的劃痕,滲著血跡,唯有那雙桃花眼依然高高在上般半垂著。
我蹙起眉,心中暗歎真倒黴“去昌堰。”他聽了詫異的瞪眼,向我走來“你莫非摔傻了? ”
我白了他一眼轉身繼續走我的路,他卻追來握住我胳膊緊緊拉住“本宮不許你走。”轉頭看向他,聽到他自稱本宮才憶起昨夜昏過去之前似乎聽到他說“莫要再離開朕了。”
他竟然自稱朕?!我甩開他的手,退一步瞪著他“你昨夜是不是自稱朕了?”
他竟比我還詫異,片刻後卻又若有所思的沉默起來。
我也懶得追問,稱他不注意拎起裙擺撒丫子一陣瘋跑,竟忘了他可是會輕功的,果不其然待我跑得氣喘籲籲險些跌在地上時,他已如鬼魅般在我麵前不遠處的樹下眯眼勾唇輕輕一笑“你當真以為能逃出本宮手掌心?”我挫敗,沒好氣的說“我沒想逃!我餓了!”
因防我逃跑,鳳與塵一路死死攥著我的手,兩人就這樣靜默而緩慢的走了許久,久到我眼皮越來越重,身子也覺得沉重,腿一軟險些栽倒在地,被鳳與塵扶住,他抬手在我額頭試了試,皺起眉將我抱起,加緊了腳步。我昏昏沉沉的靠在他肩頭,在他淡淡的體香中漸漸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