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論友惜夢湘(1 / 1)

連下雨都漏水的錦繡殿和華麗宏偉的忘慕殿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住進來已有半年,娘娘自失憶那日後,再不與我多說話。我做什麼吃得飽不飽穿的暖不暖,她也不聞不問,與其說是失憶倒不如說像是變了個人。對待所有人的態度除了木訥與冷漠,再無其他。

她再也不會終日絮叨我將衣衫弄得髒亂,再也不會耐心的為我綰各式各樣的發髻,再也沒有再喚我一聲莬兒。

忘慕殿的侍女們比先前錦繡殿的翡翠和春梅勤快多了,對待我與娘娘也是畢恭畢敬。忘慕殿被打理的一塵不染,花團錦簇。

我最喜愛東廂前庭的小花園,花園中除了有一條通往中央小亭子的石頭小路,其他都是各式我叫不出名字的花。亭邊有一口小池塘,塘中養著幾條絕美的錦鯉,我總是躺在木座上俯身細細的看著它們發呆,看著看著也就睡著了。

有時來了興致,也會借夢湘的琴胡亂彈上一曲,她就邊笑我邊在一旁指導,久而久之還真教會了我幾隻曲。

夢湘比我年長兩歲,是前不久鳳極走怕娘娘平日裏無趣,特賞給娘娘的。

夢湘雖才年方十六卻琴棋書畫樣樣皆通,跟她熟絡之後得知她原也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而奈何是庶出,且她娘親不受寵不說,還因體弱在她十二歲那年病故了。一年前她家嫡出長子,也就是她同父異母的兄長有心做官,夢湘便被其父送進了宮,她爹爹盼夢湘能攀上宮中的皇子或大官,她兄長想做官就容易多了。

這一年雖沒少吃苦,但她卻淡笑著說,比在家裏好多了。夢湘生得清秀,為人淡雅,不畏皇權,也從未曾想過攀龍附鳳,甚得我心,於是她才來十幾日,我便向娘娘將她討到我身邊。

我終於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位友人。她起初還介於我們身份地位的差別,不答應我說的什麼平起平坐有肉同吃有酒同飲。日子久了,這些隔閡便也消散了。

有了夢湘,我的生活終於不再孤苦伶仃無所事事。我也終於開始向著一個普通的妙齡少女發展,不再瘋玩的披頭散發滿身泥垢。

十七歲,稍減了些稚氣的臉與這幾年間捂白了的皮膚,加上高挑了些的瘦小身板,穿起公主袍倒也變得有模有樣起來。

時不時我會回南山,回錦繡殿看一看。這日我與夢湘談笑間走過南山中的那條石板小道,卻不經意瞟到深林中有一麼黑色的身影。

夢湘即刻護在我身前正要開口詢問,我拉回她示意別出聲。她不解的瞧著我,我無聲一笑,拉著她輕手輕腳遠遠地隨著那個人影向林中走去。

我在這裏長大卻不知這南山居然這麼大,且山後還有山,叢林茂密處,我兩隨著那人差不多走了一個多時辰,繞來繞去,腿都酸痛了才見那人停下了腳步,而在他前麵竟有一條高聳入雲的瀑布。

原來這便是我兒時在山腳捉魚的那條小溪的盡頭。我拉著夢湘蹲在樹林間的草叢中,眼不眨一下的盯著那人。

不知怎的冥冥中覺得此地如此熟悉,身子不自覺打著顫,瀑布湍急的流水聲,夾雜著蟲鳥的鳴叫聲,使我腦中思緒一片混亂,眉皺成了團,額頭手心都滲出了汗,卻就是不見那人又什麼動靜。他隻是筆直的立在瀑布前,一動不動看著那條仿佛是從雲間瀉出水來的寬闊瀑布。

良久,夢湘發現了我的異樣,探了探我的脈象,見無事,才用口型對我說怎麼了,要不要回去。

我搖了搖頭,再去看那人,卻驀地發現那瀑布下哪還有什麼人影,夢湘也緊張起來,攥緊我的手巡視著四下,我隻覺得四肢無力,眼前一黑,一頭倒下去的同時聽到夢湘大喊著“你是何人?!大膽!速速放了公主!喂!”我潛意識裏還在想著,夢湘啊,我還是頭一次見你如此驚慌,頭一次聽你如此大喊大叫,還總說我不夠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