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你斷言二蛋回天乏術,連給你診金都沒收便逃回了家去,是也不是?”
“這……是!”黃郎中眼色凶了凶,顯然被我點出羞事十分不樂意,又礙於人多,不好發作。
“很好,這是前一次,後一次是村長出麵你才願意再出診,那所謂的偏方是你一句無耐之言還是尋查資料所得我也不得而知了,不過不管怎樣,歪打正著救了二蛋的命,這也是事實,為此我們一家子都感激你,也證明你的醫術高明。且你也收下了胖頭魚兩吊錢的診金,是也不是?”
“是……是!”我每說一句便上前逼近黃郎中一步,黃郎中跟著後退一步,全然沒有剛才的威風。
“當著村長的麵收下兩吊錢的診金,記得當時村長說胖魚頭太過於吝嗇,還問你兩吊錢作為診金與藥方的錢是否足夠,你應答道救人乃分內之事,怎能計較錢財多少!而如今卻在二蛋醒轉之後又回門伸手索要白銀是何道理?”我步步緊逼,當我講完最後一句話時,黃郎中已被我一屁股逼得癱坐在上坐之中,額頭直冒冷汗。
“那,那兩吊錢是胖魚頭給的診費,我收下是理所當然。再說了二蛋現在活蹦亂跳的,那偏方可是置關重要,我算作是救命恩人不過分吧,拿點回理難道不應該嗎?”黃郎中扶著椅子的扶手從位子上站起來,不敢與我對視,低著擦著額頭的冷汗,並借著擦汗的袖子擋住我的君子坦蕩蕩。
“回理?”我故作驚訝,“我等都是普通村民,每天辛辛苦苦出海捕魚,且不一定每次都有收成,其中的艱辛與凶險想必大家都有所理會。”我特意停下,掃一圈圍觀的眾人,見大家夥都頗為動容,乘眾人不注意的當兒,朝花婆擠下眼。
“二蛋嬸子說的極是,咱又不是大福大貴之人,誰家沒有本難念的經,就比如我花媒婆,一天到晚給人說媒,幾天下來才能促成一莊,領個紅包,但每天的開銷都明擺在那裏,一年到頭能省個錢已是不錯,更別說是五兩響的雪花銀了,就是能夠湊足一兩那也是幾年的光景。”花婆插著腰,甩著絹子,由這頭說到那頭,再由那頭說到這頭,聽得眾人頻頻點頭。
我滿意地接下話說道:“當然各行皆有各行苦,想必黃郎中在往日行醫過程中也是有你的難處。”
“是是是,還是二蛋嬸子懂得體諒人,說得見理。”黃郎中見我說的婉轉,心下大歡,連忙作揖行禮,在他低首之際仿佛看見他心裏飽含滄桑,似乎是壓抑著太多不能言的苦,但在黃郎中抬頭之時,那種壓迫滄桑感又了無蹤跡。我以為是我昨晚沒睡好眼花,並未在意,隻當忽略不計,接著道:“你身為一名大夫,治病救人是多麼神聖,多麼光榮。比起學堂裏的夫子,你更顯偉大無私。你出診,我等家屬支付出診費乃理所當然,有錢有心者多包些紅包以表答謝也在情理之中。”說到此處頓了頓,黃郎中已在我又摔又捧中認不清該將自己擺放在什麼位置,見他力排內心的尷尬,強顏歡笑,卻又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暗道等下有你好受的。心下大起鄙夷之色,換了強硬地語氣重聲道,“但問世間哪有上門伸手索要紅包之說,這與鄉伸惡霸強取豪奪魚肉百姓有何分別?”快速說完這句後,直盯著黃郎中,目光嚴厲,隻見他臉色由粉紅轉白再轉紅再轉黑,眼珠子有一下沒一下的亂轉,妄想摘去“強盜”之名,卻苦於無法替自己辯解半句,當下急得冷汗連連,我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又上前緊逼一步,“其實村長早已道明,二蛋因被胖魚頭所傷,胖魚頭一家應承擔醫治二蛋的一切費用,公公體諒胖魚頭也不是名門大家,不忍他出麵,更不於你這等小人計較,願意支付一兩白銀作為對你的答謝,可你卻不知好歹,獅子開口討要五兩白銀,你,於心何安?”這回直指矛頭,逼得黃郎中再次癱坐回還來不及離開的上坐之中。
“這這,我,你……”黃郎中本就理虧,這回全然無了方寸,支支吾吾著說不話來。
“好!好!”眾人見黃郎中被逼如此,均拍手稱快,連連叫好,更有人大聲的叫囂著,“我去年就被這惡賊敲去了兩百個銅板,這種人渣早該讓村長出麵處置了!”
這邊話剛說完那邊就有人附和著:“幾個月前我八十老母的腿疾複發,這廝隻看了一通,便要走了二兩白銀的偏方,如老母痊愈也作罷了,可偏偏老母服用之後更覺不適,可憐幾年辛苦積讚的銀子白白浪費了,今天一定饒不了這廝!”
話題一起,有過被黃郎中敲過竹杠的都將自己的經曆一一細數過來,本來伸手要錢的黃郎中,卻如政治犯被圍觀批鬥,事情的轉變是他所料未及的,更有幾個火氣旺盛的衝進人群要將他捆綁交給村長,場麵亂得一團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