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我害得二蛋如此,我有罪!如果不是因為我,二蛋也不會與人打架,不打架鼻子就不會受傷,不受傷就不會一直血流不止,不血流不止更不會命不久已。是我害死二蛋的,看著發瘋似的黃婆子,我無比內疚,心想若黃婆子狠得下心,就這麼打死我也是活該,於是我徹徹底底地放棄了抵擋,老天,就讓毆打來的更猛烈些吧!我心裏呼喚著,但是,老天爺沒有呼到,卻喚到了黃老頭。
“住手!”黃老頭一進門就見著這場景,連忙上前將黃婆子從我身上扯開。黃婆子見是黃老頭回來了,收斂起剛才的狠勁,兩眼一翻,暈倒在地上。
坐在二蛋榻前,聽完我的講述,黃老頭什麼也沒說,隻叭嗒叭嗒抽著旱煙。
“你沒錯,孩子!”良久,黃老頭歎了口氣,才開口道。
“不,我有錯!”因為半邊臉腫起的關係,我說話也含糊不清,“如果不是因為擔心我的身份被村長他們發現,也不會與人起爭執,二蛋是一個老實人,都是因為我才搞得這樣!”
“唉,孩子,你到我們家來也有一年多了吧?”黃老頭抬頭看向窗外,深遠的目光仿佛看穿了天際。
“是的,公公!”不知道黃老頭的用意,隻小心的回答著。
“有些話現在我必須告訴你!”黃老頭依舊看著窗外,依舊是那個視點,不曾轉換視線。
條件反射地看看榻上毫無一絲血色的二蛋,直覺黃老頭接下來要談論的話跟二蛋有關。
“孩子,你知道為什麼我與老伴如此老邁,卻有二蛋這個兒子?”
“老來得子也是有這麼一說,但恕兒媳直言,二蛋與您二老相差四十好幾,難道說二蛋不是您的親生兒子?”回想起老中醫的話:絕經的女人是不可能懷上孩子的。其實我一直都有這個疑惑,但不敢問黃婆子什麼時候絕的經。今天既然黃老頭這麼正式、主動的提出來,想來我的疑惑是不會錯了,於是才敢說出這麼大膽直白的話來。
“你——咳咳,是的,你猜得對,二蛋不是我們親生的!”顯然黃老頭被我的一猜即中差點閃了舌頭,於是假借咳嗽來掩飾震驚。我巴嗒巴嗒地眨著眼睛,等著下文!但黃老頭卻沒事似的抽著旱煙,半晌才緩緩道:“我不是本鄉人,二十五年前我住在你所謂的娘家,後來遇上了二蛋他娘,一家三口子在外逃亡了數年,最後才定居在這個偏遠的漁村。”
“就是那個被山石淹沒的山村?”我忘記自己在聽故事,驚呼道。
“是的,那被山石淹埋的村子叫牛家莊,我本名牛大,家窮,爹媽死得早,又沒兄弟姐妹,所以也沒幾個銀子能找個媒婆說上個媳婦。拖著拖著慢慢的就成了個沒人要的老光棍。記得中秋過後有一個晚上,刮著大風,下著暴雨,夾著閃電。一般像這樣的天氣,都會早早關門入睡,那晚也是如此。”黃老頭低下頭猛抽幾口旱煙,方抬頭再次望向窗外已經昏暗的天空,回憶道,“睡著睡著,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吵醒,我那時也膽兒大,不怕什麼鬼敲門,借著閃電的光,起來開門,可誰知門閂剛拿開,門就被撞進來,接著被一個人撞倒在地上,懷裏好像抱著什麼東西,軟軟的。那人反應極快,撞到後馬上爬起來,我也快速得反應過來,連忙爬起來跑到屋裏,抓起枕邊的煙杆子,跑回前屋,打算與其拚命,卻見外屋的門已經關上並上了閂,那人已跪在地上,一邊磕著響頭一邊連連說著‘請救救這個孩子,請救救這個孩子。’我好一會兒才反映過來,聽這聲音像是名女子,便收起煙杆,將她從地上扶起,才發現她懷裏抱著的是一個孩子,自己雖然被淋成了落湯雞,但孩子卻被她保護的很好,繈褓上蓋了層棕櫚蓑衣,隻濕了些衣角,她拿下蓑衣,小心的在嬰兒額上親了一口。這才看見那孩子才剛出生沒多久,睡的很安穩,當時也沒多想,後來才知道害怕孩子的哭聲引來殺手,給那孩子服了蒙漢藥。因為沒控製好劑量,讓那孩子落下憨傻的毛病。”
“殺手?”我瞪大了雙眼,插嘴問道。
“你且慢慢聽我說來!”趁我插話的空擋,黃老頭又吸了幾口旱煙,“我那時不知凶險,見著繈褓中的嬰兒,聯想起自己活著大半輩子了還是光杆子一條,一時起了疼愛之心,當下便有了當父親的念頭。自己本是孤身一人,對這破地兒本就沒有留戀之心,見了這名女人與她懷中的嬰兒,天見憂憐,決定幫她們一幫。”
“大妹子,我牛大雖是鄉野村夫,卻也識得幾個字,懂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道理。你如果不嫌棄的話,先把孩子放我榻上,榻邊的櫃子裏有我平常換洗的衣服,你翻件合適的換上,我去給你煮碗薑湯,你喝了暖和暖和,咱們再商量商量合計合計,你看行不?”牛大盯著他麵前懷抱著嬰兒的女子說道。那女子頗有幾分姿色,看上去要比牛大年輕些,但也相差無幾,受過驚嚇的臉色並未因為牛大這幾句話而平複下來,相反,把懷中的嬰兒抱得更緊些,時而防備地警視著牛大,時而愛憐的低下頭輕輕地蹭蹭嬰兒的小臉,顯然對於眼前這位男子是否能夠信任心裏正掙紮著,最後似狠下心來,咬緊下嘴唇,眼中閃著淚花,衝牛大重重地點了個頭。這一係列的動作看得牛大有些忘神,心下暗自下決心,一定要盡自己所能,好好保護這對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