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會兒,李倘方才漫不經心道:“好媳婦,你不開心了?”
昀喬停下腳步,轉過身,用冰冷的眸子死死看著李倘,幾乎能活活把人凍死,反問道:“難道我該高興麼?”
“人難免一死,死能換來她想要的,不也很值得麼?”
“如果不是你,她本可以不用死,也不必像現在這般生不如死。”
李倘不以為杵,淡淡道:“我隻是給了她選擇死的權利,痛苦的活著也是一種勇氣,可惜的是,她喪失了這種勇氣。”
息夫人無法麵對自己愛上殺子仇人的事實,不能忘記仇恨,也做不到斷情絕愛,用細水長流的方法,親手將夏和楚逼上絕路。所以她在李倘提供的兩個計策裏,選擇了下策。玉石俱焚,給所有皇圖貴胄們下毒,然後逼夏和楚親手殺了她以求得解脫。按照之前的約定,作為下毒的條件,李倘會讓她自由的離開這個世界。
昀喬冷笑一聲:“有什麼會比死更痛苦?”
李倘沒有辦法告訴她,究竟什麼會比死更痛苦。不過他相信,很快她就會明白了,鳳凰涅槃,浴火方能重生。
昀喬轉身快步走去,真的要抓緊離開了,她不想卷進衛海的政治爭鬥,這裏的水太深,深到她根本摸不到底,隻一個李倘,就已經讓她招架不住了。可是不論怎麼躲避,好像都有人千方百計的將她推向整個漩渦的中心,每一次都讓她難以掙脫。
李倘沒有阻攔,隻是負手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明亮的月光之下,他安靜的站在雪中自語道:“我花費了這麼大的心血,才把你弄到這裏,如果這麼容易就讓你離開,豈不是太可惜了?西陵昀喬。”對你來說,最危險的地方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一夜過的很快,天還沒亮各路人馬就已經開始忙碌起來。祭天、祭祖、下詔、受封一個接著一個有序的進行著,官奴們一個個小碎步緊緊地在各處忙碌著、奔跑著、通傳著,各方來使也被妥當安置。
東修性格沉穩練達,是四婢之首,負責協調各方進程;南瀾嫻心思縝密博曉百家,主掌盛典一切禮樂;西唯幹練嚴苛,協助安全保衛;北羽姿容豔麗行事通透,接待各路賓客。
繼位大典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各處奴役們也都各司其職,後廚裏大家忙碌的準備著晚宴,像昀喬這種低等的奴隸卻是用不上的。小奴隸沒見過世麵,叫他們出去萬一丟人現眼壞了事沒人能擔待。特別是這種能邀功請賞的大場麵,自然輪不上他們這些平日裏幹活的。所有人都爭著搶著去前麵露臉,哪怕見見世麵也好。
昀喬被鬆蘿連斥帶罵的指揮著,把一盆花從一間房搬去另一間房,地上剛剛下了雪,結成了霜,她腳底一個打滑,連人帶花重重跌在了地上,花盆打破紮進手裏,血頓時湧了出來。鬆蘿見了,一個瞪眼,兩步跑了過來,狠狠一把掌甩在昀喬臉上,明明年紀不大,力氣卻重,登時昀喬臉上便出現了一個紅手印。
又指著昀喬罵道:“笨手笨腳的小蹄子,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真是人頭豬腦,這可是西唯姐姐最喜歡的花,看她不剝了你的皮!還愣著幹什麼,留著等我收拾麼?收拾好了趕緊再去外麵挖一棵回來!”
昀喬狀作委屈的道:“啊?可我剛在屋裏泡好了一壺茶,正準備給辛大娘送去呢,過一會就涼了,能不能晚一點再去挖?”
鬆蘿不屑的冷哼一聲,“讓你去就去,再敢廢話看我怎麼收拾你!”說罷轉身走進屋裏,一臉不屑,“憑你這種下作的小賤人,也想巴結大娘?這樣的活自然要我去。說不定大娘開恩,還能準我到前麵去看看熱鬧,見到李少爺也說不定。”鬆蘿越想越高興,步子都輕快了許多。
昀喬低頭拾起花盆的碎片,又把土攏到一處。一切收拾利索,才站起身,在冰涼的水裏洗幹淨了手,撕下一塊衣服包住傷口。然後用凍得通紅的手指摸了摸臉上鮮明的紅印,嘴角揚起了一絲嘲弄的笑意。
她揣了一塊碎瓷片在懷裏,祭祀的鍾聲響了第一下。馬上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不過在離開之前她還準備了一份“厚禮”,要好好謝謝這些天“幫助”過她的人。
鬆蘿端著茶盤往後廚走去,裏麵的人都在忙活,祭天告祖之後便要準備開宴了,所以現在格外忙碌,辛大娘是廚房的掌事大娘,自然走不開。鬆蘿笑意吟吟的走到她麵前說道:“真是辛苦大娘了,喝些茶解解渴吧,這是我特意為您準備的呢。”說罷,畢恭畢敬的放下茶盤,又將茶杯斟滿,給辛大娘奉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