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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紀修帶著一身傷回到市區,搶救了近24個小時,才勉強把子彈取出來。
唐紀征至今不見蹤影,甚至連消息都沒有。
宋世珍幾度要昏厥過去,她的目光自始自終都沒放在齊燦燦身上。伴在唐紀修的病床前,她好幾天都未進食。
相對宋世珍的萎靡,唐景雲顯得淡定很多。事發多日,他才到醫院看了唐紀修一眼,見唐紀修還有呼吸,轉頭便想走。
“他好歹是你的兒子!你就一點也不心疼?”
宋世珍雙眸中帶著疲憊與惱怒,直直地望向唐景雲。
“唐景雲,這麼多年了,我以為你至少會有點心!”
唐景雲語氣疏離,沉聲道。
“三十的人了,不懂得爭氣二字如何寫,需要我關心嗎?”
“躺著也好,沒用可以,至少別添亂。”
聞言宋世珍的心沉入了無盡地深淵,她從未有過一刻那麼痛恨自己的癡情。她當年不顧家族反對,執意嫁給了唐景雲,甚至搭上了整個宋家。到頭來,已是半隻腳踏入棺材的人了,卻依舊沒能打動這個無情的男人半分。
她雙肩劇烈地顫抖著,眯著眸,吐出了一個音節。
“滾!”
對於宋世珍的冷言相對,唐景雲但笑不語。
“我看你太傷心,不與你計較。”
“隻是,世珍,你相信這個世間有報應嗎?”
唐景雲眼角劃過一絲淩厲,冷笑著望著宋世珍帶著回避的目光,良久後,他靜靜地退出了病房。
路過齊燦燦病房時,他來回踱步了許久,終是選擇了離去。
為了避免不需要的猜疑,唐景雲將唐家長子唐紀衍調回了連城。
聯合沈家,他們將新聞壓了下來。
被抓進警局的人口供出奇的一致,還沒來得及審問,便全數招供了。
譚樂琪身上還纏著紗帶,隔著鐵網,她與其他被抓走的姑娘指證了他們全數的罪行。
一個月後。
唐紀修依舊躺在病床上,似乎是傷得太重,一時間沒辦法完全清醒。
但他睜眼的那一瞬,口中不自覺喚了齊燦燦的名字。
雖然聲音很微弱,但還是敵不過安靜無聲的病房。
袁聞芮削著蘋果的手微微一頓,而後溫婉一笑。
“你先緩幾天,燦燦就在樓下,但時候我帶你過去見她。”
唐紀修眼底閃過了些許失望,隨即也不願多說,吃疼地動了動手指。感官上傳來的疼痛感使他再度陷入了昏迷。
袁聞芮將果盤中所有水果削好後,才不慌不忙地喊來了醫生。
也許是氣氛有些壓抑,她有些煩悶地出門點上了一根煙。
手機不停地震動著,她的臉色暗下幾分,幽幽地接起。
“聞芮,你要救我啊!”
哭鬧聲讓她更加煩躁,她輕柔著眉心聽宋雅說完後,語氣冰冷地反問道。
“哭夠了?”
“你……”
宋雅似乎沒有緩過神,壓根不相信袁聞芮會如此絕情。
“我什麼?宋雅,我之前說過什麼你忘了啊?狗急跳牆想抱我的大腿?我告訴你,沒用的!你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沈思勳當然不會管你,你等著吧,好好看看什麼叫自罪孽不可活。哦,對了,還有你那哥哥,幫我轉告他,你們,都沒用了!”
“袁聞芮!別以為你能全身而退!我不信你真的一點也不害怕!”
任宋雅如何嘶吼,袁聞芮都報以冷笑,半響,她垂眸看了看手表。
“好了,宋雅,有這個力氣與我爭執,不如想想死後要埋在哪裏比較好。指不定我心情好了,能滿足你。”
“你什麼意思?”
袁聞芮哼哼一笑。
“隻有死人才不會說話。”
宋雅還來不及質疑,電話那頭邊傳來一聲尖叫。
袁聞芮目無波瀾地掐斷了電話,轉身回到了病房。
她細心地照料了唐紀修數日,主動提出了去看望齊燦燦。
唐紀修顯然有些詫異,他擰著眉,一言不發。
看著呼吸罩上布滿的白霧,袁聞芮略微心疼地想摸摸他略顯凹陷的輪廓。
“我推你過去。”
指間就快落下時,唐紀修極為厭惡地側過了腦袋,聲音嘶啞而無力。
“別得寸進尺。”
袁聞芮也沒惱,笑著應了。她給唐紀修遞過了一杯溫開水,半強迫地讓他喝下。
“醫生說過,要多喝水。”
唐紀修艱難地滾動著喉嚨,溫熱感流入體內後,他稍稍回過了神。
唐紀修坐上輪椅前,醫生再三交代,不可以超過二十分鍾。
推開齊燦燦的房門,她並沒有唐紀修想象中低落或是瘋狂。她太安靜,安靜到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
她半靠在病床上,正與沈思勳說著話,蒼白的臉頰上帶著明顯的笑意。裸露出的肌膚基本包上了白色的紗布,而她,似乎感受不到疼痛般,偶爾會抬起手或搖晃腦袋。
“那個氣球又這麼大嗎?”
“有,我下次來給你買一個好不好。”
齊燦燦傻笑著點頭。
“好,我要十個!”
那模樣,像極了一個索要糖果的小女孩。恍惚間,唐紀修竟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齊燦燦時的場景,麵對陌生的環境,她用微笑掩飾著內心的恐慌。但誰又能說,她的微笑不是發自內心的,畢竟沒人可以感同身受。
也許是現在的場麵過於溫馨,而這份溫馨卻不屬於他且刺疼了他的雙眼。唐紀修默了默,終是狠下心打斷了他們。
“燦燦……”
話音落下,沈思勳先一步轉過了腦袋,他勾了勾唇角,語氣中聽不出喜怒。
“唐三少醒了?”
唐紀修並未搭理沈思勳,靠近齊燦燦後,他抬手緊緊地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她還能動能笑,唐紀修不由鬆下了一口氣。
“燦燦。”
熟悉的聲音再次回響在齊燦燦的耳畔,卻恍如隔世般遙遠。她就差一點,淚水便要落下,可她眨眼的瞬間才發覺,她早就沒有眼淚了。
齊燦燦眼底微不可察地閃過了一絲狠厲,旋即她咧著嘴,微微歪著腦袋,迷茫地笑問。
“你是誰?”
她的聲音軟糯無害,帶著疏遠,讓唐紀修不禁呼吸一頓。
好半天,他都不知如何開口。
沈思勳笑著單手撐在床麵,不動聲色地隔開了他們,附在齊燦燦的耳側,輕聲細語。
“燦燦,這是你三哥。唐紀修。”
齊燦燦似懂非懂地點了點腦袋,隨即晃了晃小手,算是打招呼。
“三哥好。”
就像初次見麵,就像久別重逢。
這三個字,唐紀修聽過無數次。絕望的她,壓抑她,認命的她……可唯有這一次,令他疼痛到無法喘息。他想伸手戳碰她,但齊燦燦很快地縮進了沈思勳的懷中。
劫後重生,他不再欣喜半分。
沉默過後,他無力地垂下了手臂,也好,忘記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