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用無比積極的態度麵臨每天,似乎害怕稍微一鬆懈,迷惘與困頓就會再次襲來。這種積極的正能量刻意掩蓋著其餘情緒,令我不願再多去揣摩感傷。
穆薩在政府有份工作,由於本地人的便利,薪資很高,但是挺閑。閑起來他就想找我,隻好給自己找些事做。穆薩名下的那幾家公司,他原本是不怎麼管的,如今也開始介入業務,收斂掉閑散的氣息,變得積極主動。
都說迪拜男人之懶,世界聞名。因為政府對本地人福利太好,賺的錢多,卻連水費電費都不需要怎麼花銷。像穆薩這樣自己給自己找事情做的,實在稀少得緊。對此,我覺得自己功不可沒。
但是,即便工作,他每天到家的時間也比我早,有時候時間充裕,便開車來接我。周末的偶爾,我們去周邊國家度假,遇到同路的遊人,他會很開心地介紹我說:“這是我的妻子。”
而我偎在他的懷中,滿心甜膩。仿佛一切已經水到渠成,亦或是我們已將彼此視作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某個周五,我和穆薩去清真寺參加聚禮日。入教以後,我也遵循著每天五次禮拜,動作頌詞樣樣不缺。就像是中學時做課間的廣播體操,聽到窗外傳來的悠揚樂聲,便慣性地進行宣禮。雖然時不時地神遊,但漸漸地也習慣了。
而這一次在清真寺的聚禮日,穆薩帶我去了他爺爺所在的清真寺。在他的家族中,爺爺是比父親更有權威的人。今日輪到他爺爺講經,我坐在後方,細細地聽著,同時也知道了他爺爺的經名,默默記了下來。
我不敢上前去,害怕說錯了什麼,反倒弄巧成拙。講經結束以後,我瞥眼看見穆薩正同他爺爺講話,老人的表情嚴肅,便先行退出,朝停車的地方走去。
這一程短短的路途中,沒想到,竟是碰見了白哈阿訇。
“您怎麼在這兒?”我滿麵驚奇,他不是另一所清真寺的阿訇嗎?
白哈阿訇慈祥地笑道:“今天朋友講經,我便過來聽聽他的見解,你也常來這裏嗎?”
我搖頭:“不是的,我是頭一次來這所清真寺,平常去的那所,您也知道。”思忖片刻,回想起他剛才的話,我心頭一跳,不禁問他,“方才講經的那位阿訇,就是您所說的朋友嗎?”
“是的。”他淡定地說。
我微微張嘴,頓時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其實,我早就知道阿訇們會有相關的學術交流會,料想像白哈阿訇這樣具有名望的人,其他大多數阿訇應該都是知曉的。卻沒想到,他同穆薩的爺爺竟還是朋友。
“你這個表情,是怎麼了?”白哈阿訇問我道。
“我……其實……”我睜大了眼,猶豫了一下,大腦飛速運轉後,吞吞吐吐地赧然道,“您還記得我曾經和您說過,我……愛慕著一個男人嗎?”
“記得。”
我咬咬下唇,垂頭低語,聲音像是蚊子哼哼:“那位講經的阿訇,就是他的爺爺……”
白哈阿訇也是微微一驚,隨即便笑了起來,摸了摸胡須道:“那還真巧。”
“是啊,真巧。”我的聲音更低,還沒想清楚自己應不應該再多說些什麼,便聽到白哈阿訇說:“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有機會再聊。”
我有些失神,但也隻能同白哈阿訇道了聲再見,朝車的方向走去。
不多時,穆薩也回來了。我還咬著手指,想著怎麼讓白哈阿訇幫忙撮合撮合,便聽到穆薩在我身邊說:“今天周五,這周末我得回父母家住,今下午就過去。”
穆薩時常在周末陪伴父母,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我很自然地點頭,說好。
穆薩卻是沉吟著,片刻後說:“Cece,剛才我爺爺叫我回去的時候,表情很嚴肅,總讓我覺得有些不安。”
我心裏咯噔一下:“你爺爺有說什麼嗎?”
“似乎是家裏商量我婚事的時候,我母親提起了你,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我的手心有薄汗滲出,緊張之餘,還安慰他道:“沒事的,先回去看看狀況,我手機一直開著,有什麼聯係我就好。”
“但願沒事吧。”他吻了吻我的額頭,輕巧如一片羽毛,癢癢的、不安的。我閉上眼,心想,最擔憂也最期待的部分,總算要來了。
穆薩把我送回棕櫚島後,自己開車去了父母家。他走後的屋子,空蕩得有些寂寥,隻聽見潮水拍打海岸的聲音。我走出門,躺在別墅所附帶的私人沙灘上曬太陽,思緒竟惴惴地越飄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