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2 / 3)

穎宇:"二奶奶您來!"

白文氏:"我不來,老七,你來!"景琦上前擰來擰去時,孩子們蜂擁而上,叫著:"我來!""我先來!"……

穎宇:"來勁兒了不是,別擰壞了。二嫂,院子裏都安上吧,別再點那破蠟了!人家華記、謙樣、"廣和"都安上了,百草廳也得安,我做主!"

白文氏:"那就安吧!"孩子們拍著手,歡呼著。

"你來!"白文氏招手把景琦叫了出去。

白宅甬道。

走出三房院進了雨道,白文氏才對景琦說:"這事兒怎麼沒跟我說呀?"

景琦:"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沒跟您說。"

"這不是大事兒嗎?"白文氏走到魚缸前站住,"貴武人品固然不好,可說到頭兒他也是春兒的親爸爸!"

景琦:"媽的意思是認下他?"

白文氏:"認不認在你們,可拿五兩銀子去打發他,未免氣量太小了吧?"

景琦笑了:"讓我叫他老丈人,我老覺著忒滑稽!"

穎宇帶著電工沿牆看線路去了,一幫孩子跟著亂哄哄地跑。

白文氏:"做父母的自己走得不正,難怪兒女們不敬重,你看你三叔,現在好了,當初不也鬧得兒子們差點兒不認他!"

景琦:"一時半會兒怕黃春扭不過這勁兒來,慢慢再說吧!"

奶媽抱著佳莉走來。白文氏說:"快抱過來看看,會說好些話了。"

奶媽抱著孩子:"快,叫爸爸!"景琦忙走上前。孩子卻叫:"奶奶!"白文氏一愣:"哎--叫爸爸,快叫!"

景琦期待地望著佳莉,但她張嘴仍然叫:"奶奶。"

奶媽:"不是奶奶,是爸--爸!叫爸--爸!"佳莉張嘴還是叫:"奶奶!"

白文氏忙說:"這孩子!怎麼光會叫奶奶。"

景琦掩飾著自己的失望:"挺好!從小就跟奶奶親,挺好!"

"外頭冷,抱屋裏去吧!"白文氏打發奶媽抱孩子走了後,又說:"老七,你那位姨奶奶打心眼兒裏頭恨我吧?"

景琦言不由衷地:"她敢!這孩子由媽帶著才叫放心呐!"

白文氏:"甭說好聽的!聽說她又有了?"

景琦:"有了,半年多了。"

白文氏:"嗯,好好照顧她,缺什麼說話,把我屋裏的銀耳、桂圓給她拿點兒過去,按時請大夫給她看看。"

景琦:"是!她什麼都不缺,您甭惦記著。"

白文氏:"女人在懷孩子的時候最嬌嫩,別大意。"

"是!"景琦應著。

楊九紅小院北屋臥室。

楊九紅和黃春正歪在床上小聲嘀咕著,聽到門響一齊回過頭。

景琦拿著大包小包一大堆走進了裏屋,看見黃春一愣:"你在這兒呐?"

楊九紅、黃春忙起身,黃春下了地:"我走啦!"

景琦走到桌前把東西放下:"怎麼我一來你就走?"

"來半天了,回去看看孩子,走了啊!"黃春走了出去。

景琦拿起一包東西:"你看,媽叫我給你拿這麼多補品過來,還真惦記著你!"

楊九紅低著頭似自言自語:"是惦記我肚子裏的孩子吧!"

景琦猛然抬頭看著九紅,似乎沒聽清。九紅則低著頭若無其事的樣子。

景琦追問道:"你說什麼?"

楊九紅平靜地:"沒說什麼!"

景琦凝視著九紅,慢慢走到床前,坐到她身旁,拉起她的手:"你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了是吧?"

楊九紅:"我要回濟南!"

景琦:"回濟南?你看,就孩子這點兒事兒,你老是想不開,這孩子會說好些話了,一個勁兒地叫奶奶!"

楊九紅忽然捂著臉哭了。景琦趕緊說:"得得!我不該提這事兒,倒惹你傷心了。"

楊九紅固執地:"我要回濟南!"

"不行,你這快要生了,這麼遠的路!"

"我坐火車!我知道現在通了火車了。"

"不行,這些日子我太忙,沒工夫陪你,家裏事無巨細,全得我操心!"

"我知道,我也沒怨你,我要回濟南!"楊九紅神色堅決地抬起了頭。

"你一個人在濟南怎麼行?"

"玉芬不是早回去了嗎!有她照顧。"

"也好,回去一陣也好,我去跟媽說!"

"你不許跟媽說!"楊九紅瞪起了眼睛,十分凶狠。

景琦嚇了一跳,驚訝地望著她。

"她都不認我,我上哪兒去,她也管不著!"

"那總得回稟一聲,你懷著孩子……"

"就因為我懷著孩子就非走不可!"楊九紅的臉上呈現出從未有過的堅定。

景琦死死盯著楊九紅,似乎明白了:"我明白了,你怕生下這孩子又給抱走了!"

楊九紅:"我既能生就能養,我偏要自己養大一個叫人看看,是不是老窯姐兒一定養成一個小窯姐兒!"

景琦猛地站起大怒:"別說了!越說越不像話!"

楊九紅抬起淚眼哀求地:"爺爺,讓我走吧!爺爺,你要是還心疼我,你要是還有點兒人心,就讓我走吧!爺爺!"

景琦被勾起了無限的哀傷,他真動心了,充滿了憐憫悲傷地望著九紅:"讓我想想,讓我好好想想,你別叫我爺爺,我聽著慘!"

京城的一個小胡同。

韓榮發挑著個擔子,打著小鼓兒收破爛兒,晃晃地走來。

武貝勒低著頭猛走,故意地往他身上撞,韓榮發忙躲,仍被撞了個趔趄,擔子落地。韓榮發大叫:"你長眼了沒有?撞喪呢你?!"

貴武抬頭:"嘴幹淨點兒!喝了糞湯子了你!"

韓榮發一愣:"喲!敢情他媽的是你!"

貴武:"你小子沒死大獄裏,命他媽真大!"

韓榮發一把抓住貴武:"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攛掇我去白家鬧,上了大堂無憑元據,叫我蹲大牢,你跑新疆吃哈密瓜去了,你小子拿銀子來!"

貴武:"這不給你送銀子來了嗎!"

"拿來!"韓榮發伸出一隻手。

"銀子都這麼好拿,京城裏全成大財主了,告訴你,白家的事兒沒完!"貴武推開韓榮發的手。

"行了吧你,我不幹了,拿銀子來!"韓榮發又一伸手。

貴武一把反抓過韓榮發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胸前:"告訴你說,白家大爺沒死!"

"貴武,別跟我這兒抖機靈了,王八蛋才信你的話呢!"

"聽我說,白家從西安帶回一個兒媳婦兒叫翠姑知道嗎?"

"知道!"

"那是長房長媳,門不當戶不對,憑什麼娶進一個鄉下丫頭來?!"

"哎,這事兒我怎麼沒想到呢?"

"這就是大爺沒死的活證!白家在西安開了百草廳分號,說是報沈家的恩,可這丫頭不姓沈,姓烏,陝西戶縣人,這是報誰的恩呢?!"

韓榮發為之一震:"嗯,有點兒意思了!"

貴武:"西安百草廳派的是景陸去,這可是大爺的兒子,又為了什麼?"

韓榮發大感興趣:"嗯嗯,你往下說!"兩個人的頭湊到了一起。

貴武:"白家在西郊西韓地養了一個老太太,不沾親不帶故,憑什麼養著她,你把這幾檔子事兒連在一塊兒想!"

韓榮發茅塞頓開:"我順藤摸瓜就能找著白家大爺!"

貴武咬牙切齒地:"沒--錯兒!"

韓榮發:"我窮得連嚼穀都沒有了,我去陝西?"

貴武拿出五兩銀子:"這兒有五兩,夠你打個來回兒的。白景琦,他甭美,我這老丈人當定了!拿著挑子!"貴武把銀手塞給了韓榮發。

"去他媽的吧!"韓榮發來了精神,轉身一腳把挑子踢了。

貴武:"行!等著發財吧!"二人向遠處走去。

西安。百草廳門外。

韓榮發還真按貴武的主意跑到了西安。這天他坐在街對麵一個小攤前吃釀皮子,兩眼望著百草廳門口。

百草廳門口人出人進,沈樹仁從門口走出上車而去。

韓榮發問攤主:"上車那位爺是百草廳的東家吧?"

攤主:"東家姓白,這位爺姓沈,兩家合著開的,買賣做得好,是我們西安的頭一份!"韓榮發起身而去。

去戶縣的路上。

沈樹仁趕著馬車小跑在土路上。後麵不遠跟著一輛平板大車,車上坐著韓榮發和一個抱著孩子的婦女。

趕車的漢子:"京城有的是好大夫,你跑這麼老遠來看病?"

韓榮發:"聽說你們戶縣有位名醫?"

趕車漢子:"你是說十裏堡的烏大爺吧?"

韓榮發:"對,姓烏!"

趕車漢子:"那可是神醫。"

韓榮發:"見過他嗎?"

趕車漢子:"什麼話,我從小落個喘病,二十幾年治不好,一入了冬就沒法過,吃了他五劑藥,除了根兒了!"

"神了神了!"韓榮發伸頭望前看。

沈樹仁的車在前麵不緊不慢地跑著。……

烏家窯洞院。

沈樹仁走上土坡來到小院,大爺穎園正給人看病,見到他點了點頭,沈樹仁徑自向窯洞裏走去。

穎園向病人交代方子時,韓榮發慢慢從土坡走上來。見穎園送走病人後進了窯洞,他佯作求醫也進了小院,四下張望後坐到了石墩子上。

窯洞裏。沈樹仁把銀票交給穎園。

穎園說道:"我這兒過得挺好,以後別送了。"

沈樹仁:"好家夥,二奶奶的吩咐,我豈敢不遵!"

穎園:"派個人兒來就行了,別回回兒自己來。"

沈樹仁:"自己來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窯洞外。韓榮發注意地打量著四周,見穎園送出沈樹仁,趕忙迎上去。沈樹仁真以為他是看病的,連聲說:"留步,有人看病來了!"

沈樹仁離去,穎園轉身忙讓韓榮發坐,隨手拿過脈枕:"您哪兒不舒服?"

韓榮發:"我哪兒都不舒服!吃不好,睡不著,夜裏心口疼,早上腦袋疼,晚半天肚子老咕哈咕喀叫,想放局又放不出來!"

穎園笑了,忙伸手號脈:"您這病可真個色,您不是本地人?"

韓榮發:"京城來的,聽您的口音也不是本地人?"

穎園:"咱們同鄉!"

韓榮發:"您怎麼會跑到這窮地方來了?"

穎園遲疑了一下:"一言難盡!"

韓榮發:"京城裏呆不下去了吧?"

穎園一愣,抬頭迅速望了一眼韓榮發,忙又低頭把脈,不再搭話。

韓榮發死死盯著穎園:"咱們不但是同鄉,還是同行!"

穎園警惕地望了一眼韓榮發:"噢?"

韓榮發:"我是北京隆盛藥行的夥計,米陝西看看藥材,有些事兒還得請您指教!"

穎園:"不敢!隆盛的錢掌櫃還好吧?"

韓榮發一愣:"錢掌櫃?"忙隨機應變地:"啊--好,挺好的。"

穎園:"他兒子都有三十多歲了吧?"

韓榮發:"可不是,三十二!"

穎園號脈的手立即離開了:"您什麼病都沒有!您不是來看病的廣韓榮發:"不看病我幹什麼?"

穎園:"隆盛掌櫃的不姓錢,他也沒兒子,隻有個閨女!"

韓榮發忙站起身:"您逗我,您逗我是不是?……"邊說邊往後退。

穎園審視地望著韓榮發。

"您老多保重!"韓榮發說罷轉身快步離去。

穎園十分惶惑地望著……

北京廣和樓戲園。夜。

台上已是電燈照明一片雪亮,萬錠菊和齊福田在唱《二堂舍子》。

樓上包廂裏隻有玉婷一個人,已是熱淚盈眶,不住地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