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宅。
香伶拉著四歲的兒子詹立誌走進大門,秉寬從門房走出大驚:"哎喲喂!這不是香伶嗎!可回來嘍!"
"都在家吧!"香伶沒有停步。
"在在!沒一天不念叨您的,皇上大赦,早該回來了……"秉寬陪著她進了院。
他們剛進上房院,正遇見要出門的玉婷,玉停驚喜回頭大叫:"媽!快來,快看誰來了!"
"誰來了,你咋咋呼呼的瞎……"從屋裏出來的白文氏一眼看見香伶,喜出望外:"哎呀!寶貝兒哎,是你呀!老天爺真是睜眼了,見你媽了嗎?"白文氏快步下了門階。
香伶也高興地:"還沒呐!"
"快!快!在西院兒呐……"幾個人慌忙走出院門。
白宅二房院。
幾個人進了院門,白文氏忙把香伶藏到了門後,衝屋裏大叫:"雅萍!快出來,看看誰來了?"
雅萍開門出來,手裏還拿著正在納的鞋底子:"誰呀?"
幾個人笑嘻嘻地望著她:"猜!誰來了?"
雅萍奇怪地望著:"誰呀?猜不著!"
白文氏閃開身一開門,香伶走了出來:"媽!"
雅萍一下子衝下台階拉住香伶,用鞋底子親熱地拍打著香伶:"你個臭丫頭,臭丫頭,還跟我藏悶兒!你個臭丫頭!"
幾個人高興地笑著鬧著進了北屋。
白宅二房院北屋廳。
香伶拉著立誌:"快叫!舅奶奶!姥姥!表姑!"
立誌:"舅奶奶!姥姥!表姑!"雅萍一把將立誌摟在懷裏,說:"快給孩子拿點兒什麼吃的!"
"走走走!跟我走!"玉婷拉立誌跑了出去。
"臭丫頭,受了罪了吧?"雅萍看著香伶說道。
香伶:"也沒受什麼罪,雖說是發配到那兒,也沒什麼人管!"
白文氏:"回來了日子過得怎麼樣?"
香伶:"瞎混吧!詹王府早沒了,如今住了大雜院兒,全靠奎禧他爸寫字賣畫兒,還教了兩家私塾維持呢!"
雅萍:"奎禧呢?"
香伶:"那個不爭氣的,正經活兒子不了,雜活兒苦活兒又拉不下臉去做,動不動就是王爺的後代,一天到晚聽書遛鳥兒鬥蛐蛐兒!"
雅萍發愁地:"這日子怎麼過呀?"
香伶:"所以我得幹活兒,縫縫補補洗洗涮涮貼補一點兒吧!"
白文氏:"還是搬過來吧!"
香伶:"現在可不行了,再不濟也是自己的家!"
白文氏:"可往後的日子……"
香伶:"這不接我媽來了嗎!我得幹活兒,孩子就沒人管了,媽!
跟我回去吧?幫著帶帶孩子!"
雅萍十分高興:"行!沒有過不了的窮日子,可你公公的意思?"
香伶:"是他叫我來的,他身子骨兒不行了,累的!"
白文氏:"關家呢?也不來往幫幫什麼的?"
香伶:"嗨!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更甭提那位姨奶奶了!"
白文氏:"那就回去吧,過不下去再回來!今兒別走了,在我這兒吃飯!"
香伶:"行,我還得見見幾位哥哥嫂子呢!"
詹家大雜院。
貴武東張西望地走進來,見一個老太太正坐在院子裏打"袼褙",上前問:"請問您呐,詹家住哪屋?"
老太太:"後院兒!"
貴武走進後院,停了步,掃視了一圈兒。詹奎禧背著身蹲在地下,正在拾掇他的蛐蛐兒,窗台兒上下擺著幾十個蛐蛐兒罐兒。
貴武:"請問,詹家住這院兒嗎?"
已三十歲的奎禧回過頭來:"是這兒,找誰?"
貴武:"詹瑜!詹大爺!"
奎禧:"噢,找我爸爸!哎喲--"蛐蛐兒蹦出了罐兒,奎禧忙追著抓。
貴武:"你爸爸在嗎?"
奎禧邊抓邊說:"不在不在!搗亂麼這不是!"他終於抓住了蹦出的蛐蛐兒,又放回罐兒裏。
貴武:"上哪兒了?"
奎禧頭都沒抬:"到前街去找,擺攤兒呐!"
貴武一愣:"擺攤兒,擺什麼攤兒?"
奎禧:"代人家寫字!"
"噢--"貴武走出了院門。
前街。
路邊,詹瑜擺了個小桌子,藍布圍子上有"代寫書信"四個字。他正給一位婦女寫信,貴武緩緩走了過來,站到桌前。正寫字的詹瑜沒有抬頭:"請坐,您要寫什麼?"
"信!"
"寫給誰?"詹瑜仍低著頭。
"詹王爺!"
詹瑜忙抬頭,驚訝地看著貴武:"你?你又想幹什麼?"
詹瑜把寫好的信交給婦女,婦女謝過,起身走去。
貴武:"這話問的!咱們是親戚呀!你怎麼混到這份兒上了?"
詹瑜:"怎麼了?餓不著凍不著的,挺好!"
貴武:"現擺著一條道兒你不走,知道我那閨女許給誰了嗎?"
詹瑜:"早知道了,她能有個好歸宿,我也放心了,虧了沒落你手裏。"
貴武坐到長凳上:"什麼話!我是她爹,你是她舅,咱倆一塊兒找她去,你比我的麵子大,白家不能不認咱這門兒親!"
詹瑜厭惡地:"你長著脊梁骨沒有?當年你落井投石,弄得人家九死一生,這會兒窮了,又厚著臉皮去認親戚,滾滾!瞧著你惡心!"
貴武:"詹瑜,說話客氣點兒!你還當是當年詹王府那麼威風呐?!你這會兒狗屁不是!"
詹瑜:"我告訴你貴武,你也幹點兒人事兒!格格和那個兒子,到現在也沒個下落,你為什麼不去找?!除非你把他們母子倆找到,我絕不認你這門兒親!"
砂鍋居飯館單間。
桌上已擺好了酒菜,穎宇和貴武坐在桌旁等候。
貴武:"老七他不會不來吧?"
穎宇:"不會!說好了的。"
"他都說什麼了?"
"我沒告訴他是你,見了麵兒你們自己說。"
"他不會不認我吧?"
"那難說,你不是說請詹瑜一起來說嗎?"
他不來,還記著以前的仇呢!三爺,大格格和我那兒子,您就一點兒不知道?"
"真不知道,就看景琦的麵兒,我還能知道不說嗎!"正說著,隻聽外麵價計高喊:"裏邊請--白家少東家到!"二人忙回頭。
夥計打開簾兒,景琦走進,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沒說話。
穎宇:"老七,坐!"貴武緊張局促地看著景琦。
景琦沒坐,看著穎宇:"三叔!這是怎麼回事兒?"
穎宇:"老七,我是中間人,隻管傳信兒,這裏沒我什麼事兒,你們談!"
貴武滿臉堆笑:"老七,坐呀!"
景琦坐下,掏出鼻煙聞起來:"武貝勒,什麼時候回來的?"
貴武佯裝很不滿:"別這麼叫我,這麼叫不合適了吧?"
景琦冷笑一聲:"哼!"聞著鼻煙沒抬頭。
貴武求助地看穎宇,穎宇示意他接著說。貴武又裝出一副可憐相:"老七,我從新疆回來是死裏逃生,你瞧我,就一個孤老頭子了,家也沒了,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這都幾月了,我這身上還耍著單兒呢……"
景琦表情木然地聽著。
"都說養兒防老,可我呢?兒子不知何處去,女兒嫁人不見個影兒,誰管我呀?我……"貴武說著哭著,不停地擦淚。
一直聽著的景琦仍不抬頭:"你想怎麼著,要銀子?"
貴武堅決地:"我不要!你不能不認我這個老嶽父!"
景琦:"那你得先問問黃春認不認你這個爹!"
貴武也不哭了:"她敢不認!"
景琦:"她怎麼不敢?既是你的親閨女,她怎麼姓黃啊?"
貴武張口結舌:"那不是……當初……你都知道啊!"
景琦:"我不知道!你是她親爹,那親媽在哪兒呐?"
貴武愕然地:"存心不是?……"
穎宇:"那天我說什麼來的?!"
貴武:"三爺!這你全清楚,你得說句公道話!"
穎宇:"別把我摻和進去,剛才我說過了,我是中間人,這裏沒我什麼事兒!"
貴武:"老七,你還記很著過去的事兒吧?有些事兒我是做得不對,現在不一樣了不是!"
景琦:"怎麼就不一樣了,這麼大的事兒,你總得說清楚了吧!"
貴武:"老七,誰都有走窄了的時候,你就算可憐可憐我這孤老頭了,我真是走投無路了!"
景琦站起身:"我做不了主!這是你和黃春的事兒,得問她!"
貴武也忙站起:"行,你叫我見見她!"
"那也得看她願意不願意!"景琦掏出一錠銀子放桌兒上,"二位慢慢吃,飯錢我結了,少陪!"景琦轉身出了屋。
貴武忙追了兩步:"老七!老七!"又回頭看穎宇:"嘿--這就完啦!?"
穎宇:"你呀!找黃春去吧!"
白毛二房院北屋臥室。
黃春正在給兒子試穿新衣服,景琦站在一旁。
"要認你認,我不認!"黃春拽著孩子衣服說。
景琦:"好歹是你爸爸!"
黃春:"你倒挺開通的!他造了孽,叫我受了那麼多年罪,你甭充好人!"
"又不是我爸爸,我充什麼好人兒?!他就在外邊兒門房等著呢,你自己跟他說去!"
"我不見他!"
"我早知道是這麼碼子事兒!"
"知道你還跟我這兒起什麼哄?!"
"你總得給他個回話兒吧?"
"小福子!"黃春叫來了仆人,吩咐道,"拿五兩銀子給門口兒那人,叫他快走!別在這兒給我現眼!"
小福子應聲要走,景琦:"多給點兒吧?"
黃春把眼一瞪:"他給我過什麼?!"景琦不說話了……
白宅大門道。
貴武接過小福子遞過的一錠銀子用手掂著:"行!行--世道人心!女兒拿五兩銀子打發親爹,行--她有什麼話?"
小福子:"有話能跟我說嗎?"
貴武:"嗬--噎我?這五兩銀子是七爺的主意還是少奶奶的主意?"
小福子:"我就管聽喝兒,送東西!別的一概不知!"
"行--"貴武回頭便走,到了門口又站住回頭:"姓白的!我絕不再登你們白家的大宅門兒,總有天你小子得找我來!"說畢揚長而去!
白宅三房院北屋廳。
屋裏一位工人正在安電燈,穎宇轉來轉去地瞎忙活,一大幫孩子敬功、敬業、敬堂、瑞嫻好奇地看著,翠姑也拉著兒子敬生走了進來。
電工爬上了梯子。穎宇囑咐著:"留點兒神,還要什麼?"
敬業:"三爺爺,三爺爺,電燈拿什麼點?"
穎宇:"電燈,電燈,用電點!"
敬生:"用電怎麼點呐?"
景琦扶著白文氏走進來,後麵跟著玉停、黃春。
白文氏高興地:"老三!也叫我們看看稀罕兒!"
穎宇:"快來快來!說亮就亮!嘿,怎麼碴兒?快點兒啊!"
電工已下了梯子:"行了,行了!"走到牆邊一扭瓷電門盒,燈亮了。孩子們立刻大叫歡呼。
穎宇又大叫:"滅!"電工一扭開關,燈即滅了。
穎宇:"怎麼樣,二奶奶!安不安?說多少回了,怕什麼呀!"
白文氏:"不會著火吧?"
穎宇:"這是電!來來,都試試,玉婷,你擰一下!"
玉婷:"我不敢!"
"你瞧我!"穎宇來來回回地抒著開關,燈泡隨之一明一滅。
穎宇:"來,試試!"玉婷膽怯地伸出手,快摸到瓷盒了,忙又縮回:"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