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芬被楊九紅徹底感動了,充滿同情地望著楊九紅,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差點兒掉下眼淚。楊九紅仍低著頭,玉芬突然站起,低著頭匆匆走出了門房。
路家花廳。
景琦不安地在花廳中走來走去。玉芬沉著臉走了進來,也不看景琦,一下子坐到椅子上發愣。
景琦忙走過去:"怎麼樣?"
玉芬低頭不語,兩眼望著地,似乎在和自己生氣。
景琦著急地:"怎麼了,她走啦?"
玉芬好像自言自語:"不行!這個女人我也招架不了,更甭說你了。"
"快說呀!"
"我這眼淚差點沒叫她說下來,不行,你更不能見她了!"玉芬忽然抬頭:"她是挺叫人心疼的啊!"
景琦莫名其妙:"你這是怎麼啦,出什麼事兒了?"
玉芬:"她把你的心思都摸透了。嗨!你們這些個男人呐!"
盡管如此,玉芬還是沒有讓景琦和楊九紅見麵。直到天黑掌燈,楊九紅才離去,回到小屋裏。
第三天清晨,楊九紅又在路家開門前就守候在門外了。這回看門的沒再驚訝,客氣地把她讓進了門道。
花廳裏,玉芬和景琦、小培在吃早點,玉芬歎了口氣:"老七呀,我也看出來了,楊九紅是鐵了心了,她又在門外等你呢。這事兒你自己拿主意吧!
景琦驚訝地:"怎麼,你不管啦!"
玉芬:"管不了,鄙人耗不過楊九紅,甘拜下風!"
景琦笑了:"你可從來什麼事兒都沒認過輸!"
玉芬:"反正我把醜話都給你說到頭裏了,聽也在你,不聽也在你,我今兒就放你走!"
景琦抬頭看著玉芬:"你弄得我都沒主意了。"
玉芬:"你要是心疼她,你就娶她;你要是顧忌著父母,想著老婆孩兒,你就下個狠心。你不是小孩子了,走你的路去吧!"
景琦:"你這哪兒是叫我自己拿主意呀!"
路家門口。門道。
在他們正說話的工夫,玉芬的丈夫路廣義在門口下了馬車,看門的和冬生忙跑出來迎接。
冬生:"少爺回來了,少奶奶說您明兒才回來呢!"
廣義:"事兒辦得快,先回來了!"冬生、看門的忙著搬行李。
廣義走進門道,發現了楊九紅,奇怪地望著,楊九紅仍低頭坐著。
廣義向前走,冬生追了上來。廣義低聲問冬生:"找誰的?"
冬生:"找七爺!"
廣義詫異地:"怎麼跑這兒來找?"
冬生邊走邊向廣義低聲解釋著,走到垂花門,廣義突然站住了,回頭看了看低頭而坐的楊九紅,生氣地:"不成體統!"轉身進了垂花門。
路家花廳。
見廣義走進,玉芬、景琦、小培忙站起,小培跑到廣義身邊叫了聲:"爸!"景琦也叫道:"姐夫!"
廣義沒答應,滿臉不悅之色:"門口兒怎麼回事兒?"
玉芬忙接上:"找老七的。"
廣義:"弄個窯姐兒成天坐我門口兒算怎麼回事兒?!"
景琦:"我又沒請她來,是她自己要天天來!"
廣義:"冬生!叫巡捕營的來,把她帶走!"
玉芬忙上前攔道:"別別!正商量呐,我去叫她走!"玉芬忙跑出門……
門道裏。玉芬對楊九紅道:"姑娘!你是個聰明人,跟你說瞎話也瞞不了你。你先回去,我叫景琦這就去找你,有什麼話,你們自己商量。"
楊九紅:"那我謝謝少奶奶了。"
玉芬:"說到頭兒是你們倆自己的事兒,這幾天委屈你了,你可別介意!"
"您這是說哪兒的話呀!您也是替七爺著想,七爺有您這麼一位堂姐,真是福氣!"
"什麼福氣呀,你可別恨我!"
"有人疼,有人管,那就是福氣,七爺一人兒在濟南,您還真得多管著他點兒!我走了。"
楊九紅給玉芬請了個蹲兒安,轉身走去。玉芬十分欣賞地望著遠去的楊九紅,回頭對冬生:"她可真會說話,怪不得老七跟吃了迷魂藥兒似的。"
五裏巷景琦家。
一輛馬車駛來停在門口,景琦下了車,賞了趕車的二十大錢:"你回去吧!"趕車的道了謝,揮鞭而去,景琦走進家門。
剛進院,景琦一下子呆住了,窗戶上、門上都貼著大紅喜字,門框上貼著新的對聯。
景琦慢慢走到門口,像到了別人的家,輕輕開了房門,探頭向裏看著。輕手輕腳進了門,隻見灶間收拾得整整齊齊幹幹淨淨;景琦又輕手輕腳走向裏屋,慢慢撩開了門簾。
楊九紅坐在炕上衝著他笑,景琦驚訝地望著。"進來呀,不認識了!"景琦進了屋,站在門口傻看著。屋內煥然一新,新牆紙,新窗簾,新被子,牆上貼著大紅喜字,還掛著那把日本軍刀,書桌上也擺得整整齊齊。楊九紅有些緊張地望著。
"這是我的家嗎?啊!"景琦喃喃著邊走邊環顧室內,走到楊九紅麵前站住了。兩人的目光直直對在一起,楊九紅充滿深情地凝望景琦。
景琦不無惆悵地望著楊九紅。
楊九紅輕輕地:"多少天你沒沾我的身子了啊?你不惦記著我啊?你還不快上來,啊?"楊九紅慢慢向後倒了下去。景琦慢慢地趴到了楊九紅身上……
牆上的大紅喜字格外鮮豔。
北京。教堂門口。
鍾聲悠揚,做禮拜的人走出教堂。穎宇從教堂走出,關少沂在後麵追上來叫:"三爺!三爺!"
"喲,關爺,老沒見了。"穎宇站住回頭道。
"三爺,我跟你說個事兒。"
"你說!"
"能不能跟二奶奶說說,我想把香伶接回來,她該找婆家了!"
"趁早兒甭打這主意!你把香伶接走,雅萍怎麼辦?"
關少沂急了:"香伶不能一輩子陪著個瘋子!"
"那賴誰?誰叫你當年把她扔下不管呢!"
"那是因為你!主早晚會懲罰你!"
穎宇笑了:"主懲罰我?歇著吧你!主跟我好著呐!主說我要發大財,主有工夫管你這閑事兒!"穎宇說罷向前走去,關少沂忙跟上:"你們不能不替香伶想想,她都二十三了!"
"八十三也沒用!還告訴你,我們家來了一個二奶奶的遠親,大概看上香憐了,天天纏著不放!"
關少沂驚訝地:"這是個什麼人?"
穎宇:"姓韓叫韓榮發。這小子,反正不是好人,整個兒一個混頭巴腦,無賴加地痞的下三濫!"
"這是二奶奶的主意?"
"是不是的反正她也管不了。"
"像什麼話,叫二奶奶把香伶交出來!"
"你自己去說,我不捅這馬蜂窩!"穎宇幸災樂禍地又說,"嘿嘿!
你那香伶要嫁這麼個大活寶,那樂子可就大了!"
穎宇轉身揚長而去,關少沂憤恨地望著。
白宅。
白文氏正在查賬,大頭兒打著算盤。白文氏道:"生意好,八月節給大夥兒發雙份兒的紅包!"
大頭兒:"是咧!"
胡總管拿銀票走進:"二奶奶,景奇又彙銀子回來了。"
白文氏接過銀票高興地看著:"去!給二爺送去,叫他高興高興!"
胡總管接過銀票走了,穎宇嚷嚷著走進來:"聽說老七又彙銀子來了?"
白文氏:"光往家裏弄錢,也不知道他那邊兒怎麼樣,倒來封信啊!"
穎宇:"錯不了!二嫂,叫他回來吧,他可是混出個人樣兒來了!"
白文氏:"哪兒比得上你們老五,法國留學,多出息!"
穎宇:"那不全虧了你幫忙!"
白文氏:"快回來了吧?"
穎宇:"快了,年底年初吧!我是真想景琦,當年趕他走,是我一時氣糊塗了,要說這孩子,我從小就看他有出息,別看他淘!"
白文氏高興地:"看吧!二爺比我還急,天天鬧著要景琦回來……"
突然從裏院傳來香伶的尖叫聲,白文氏和穎宇都一驚。
秉寬慌裏慌張跑到門口:"二奶奶,您快瞧瞧去吧,那位韓爺又在那兒--"
"這個畜牲!"穎宇罵著向外跑去,白文氏隨後跟出去。
這時香伶已從廚房院跑出,韓榮發跟著追了出來。兩人圍著魚缸轉。韓榮發嬉皮笑臉地說:"你跑什麼?我又不吃了你!"雅萍跑出來,又急又不敢上前。正不知所措,穎宇和白文氏繞過活屏趕來,穎字大叫:"韓榮發!你又犯混是不是?!"
香伶一下竄到白文氏身後躲起來。白文氏訓斥道:"你要幹什麼?三天兩頭這麼胡鬧還成啦!"
韓榮發:"我跟她鬧著玩兒呢,怎麼啦?"
香伶餘悸猶存:"他非要和我那樣,我不幹,他就打我,你看他把我掐的!"說著持開袖子,隻見胳膊上大塊大塊青紫傷痕。
白文氏大聲地:"這也是鬧著玩兒嗎?"雅萍走過來摟著香伶。
"她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我叫她幹什麼她就得幹什麼!"韓榮發競走上前拉香伶,白文氏忙攔住,推開韓榮發的手,韓榮發大怒,上手推了白文氏一把,穎宇忙上前用力推開了韓榮發,大吼:"你敢跟二奶奶撒野,我抽不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