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街道書坊。
景琦在書攤上挑書,看得入了神,吳掌櫃無聊地站在一旁:"七爺!說好去吃五芳齋,你站到書攤兒就走不動了,讓我一人兒幹站著!"
景琦:"這麼多書,你先拿一本兒看著等我。"
吳掌櫃:"你這不是罵人麼?我不認識字。"
景琦笑了,知道他這是在說氣話,便向書坊老板指著挑好的一堆書:"把這些書先送到黑七瀧膠莊去,在櫃上結賬吧!"
書訪老板點頭道:"好說,我給你包上。"
吳掌櫃:"走吧走吧!我可真餓了。"
景琦一轉身忽然停住,往回拉了吳掌櫃一把,吳掌櫃莫名其妙地看景琦。
石元祥和孫老頭從街對麵的一個銀號走出。
吳掌櫃:"看見什麼了?"景琦忙躲到吳的身後,注視著在銀號門口低聲交談的石元祥和孫萬田,直到他們分手。
景琦驚訝地望著,吳掌櫃也跟著四下張望:"看什麼呢?"
景椅:"今兒可得好好地喝一頓!"
"怎麼了?"
"高興!"
"你到底看見什麼了?"
景琦一笑:"我看見那麵黑洞洞!"
"黑洞洞?大白天的!"
"走!五芳齋!"景琦拉著吳掌櫃離去。
暢春園楊九紅房。
金蓮厲聲問楊九紅:"你怎麼得罪七爺了?說!"
楊九紅:"我怎麼敢得罪他!"
金蓮:"那怎麼一個多月不來了?"
"不知道!"
"我問明白峻,要是你得罪了七爺,我饒不了你!"
楊九紅急了:"你跟我發不著火兒!我還天天盼他來呢!到這地方來的人,沒一個像他那麼仁義的,我幹嗎要得罪他?!"
"那他為什麼不來了?"
楊九紅忿忿地:"七爺哪回來,都是你們橫擋豎攔,就知道拿我賺錢!要得罪也是你們得罪的!"
金蓮往門外走:"嗬嗬,你還來勁了!"
金蓮走到樓梯口大叫:"棍子!"棍子應聲忙跑進來:"什麼事兒?"
金蓮:"去七爺家,請他來!"
根子:"他住哪兒啊?"
金蓮:"聽說是五裏巷井台兒對麵兒,家裏找不著去櫃上!"
棍子:"是嘍!"
金蓮:"帶一對兒枕頭套去!"
棍子:"明白!"
五裏巷。
棍子站在井台邊兒,不見一個人,他東張西望終於走進景琦家門。
棍子一進門非常驚訝,看著幾間破舊的小土屋。他無論如何不相信這是大財主七爺的家。棍子咳嗽了兩聲,院內無人應。他沒有發現西屋窗戶稍稍開了個縫兒,偷偷向外望的景琦。
棍子確信走錯了門,又退了出去。
棍子依次打量巷裏的幾家門口,終於認定一個稍微像點兒樣的小黑門,近前敲門。
門開了,一個高大粗壯的中年漢子開了門,上下打量棍子。
棍子:"請問您,白七爺住這兒嗎?"
漢子指了指景琦家:"那個門兒!"
棍子疑惑了:"那不像啊!那麼破!我說的是黑七瀧膠莊的掌櫃的!"
漢子不耐煩了:"你這個人羅嗦什麼你!"
棍子:"啊?"
漢子:"啊什麼啊?就住那個院兒!"砰的關上了門。
棍子發了會兒愣,回頭望了望,又走向景琦家。
景琦家院內。
棍子又走進院內,怯生生地喊了一聲:"七爺!"
景琦仍趴在窗戶上看,笑著不答應。根子仍覺不對,轉身又欲出門。
"那小子,你在這兒瞎串什麼呢!"棍子忙回頭,隻見推門出來的景琦開心地正樂呢。
"喲,七爺!"棍子忙過去。
"你出來進去的幹什麼?"
"您全瞧見了?您怎麼住這兒?"
"怎麼了?"
"就您?住這兒!……"
"這地方像豬圈是不是?你以為我是大財主,該住青堂瓦舍大宅門兒是不是?告訴你,我是窮光蛋!?"
棍子懷疑地看著他。
"真的,我窮得連家底兒都當了。"
棍子仍然半信半疑。
"瞧你還不信,給你看看!"景琦從懷裏掏出了當票遞給棍子。
棍子接過一看,果真是當票:"這是別人的當票兒吧?"
"我蒙你幹什麼,走,跟我一塊兒贖當去!"景琦拉棍子出了院門。
裕恒當客廳。
景琦把當票交給吳掌櫃,棍子在一旁注意地看著。
吳掌櫃:"整半年!有信用!皮頭兒,快把七爺的傳家寶拿來!"
景琦掏出兩千五百兩銀票:"兩千五百兩!"
"幹什麼?這五百兩你拿回!我收回本兒就行!"
"別介,兩千是本兒,五百是交情,我還得謝謝你!"
"如此愧領了。"
景琦回頭對棍子:"王八小子!信了吧?"
棍子搖著頭:"我還是不大信!這裏邊兒有別的過節兒吧?"
皮頭兒捧著包好的織錦緞盒進來放到茶幾上,景琦將黃綾子一層層地打開。
根子好奇地看著。皮頭兒關注地瞪著眼。
吳掌櫃也瞪大了眼看:"七爺,今兒該說了吧?這裏頭到底是什麼寶貝?叫我們也開開眼!"
景琦打開最後一層黃綾子,拿出了織錦緞盒托在手中,十分嚴肅地看著幾人。
皮頭兒:"您看明白嘍,橫豎封條紋絲兒沒動!"
"有信義,下回當東西還到你這兒來!"景琦突然一揚手將織錦緞盒扔出了窗外。
吳掌櫃大驚:"哎喲七爺!那不是你們白家的傳家寶嗎?"
景琦:"吳掌櫃!要不怎麼不叫你們看呐,那盒裏是七爺我拉的一泡屎!哈哈哈……"
吳掌櫃目瞪口呆。皮頭兒完全傻了。棍子不明所以地跟著笑。
吳掌櫃哭喪著臉:"七爺,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
景琦仍忍不住地笑著:"別生氣,今兒我請客,你隨便挑地方!"
瑞雲街。
景琦與棍子走來。
景琦:"棍子,我還沒問你,找我幹什麼?"
棍子:"請您來了!您可一個多月沒上我們那兒了。"
"九紅想我了吧?"二人站住。
"那還用說,您瞧!"棍子拿出一對枕套交給景琦。"這對枕套是九紅親手繡的,鴛鴦戲水!"
景琦將枕套揣懷裏:"過幾天再去吧!"
棍子:"別別,九紅想您想得天天晚上哭,眼睛腫得跟桃兒似的。"
"提督府沒接她去?"
"托病,一直賴著沒去,除了您,什麼客都不見。"
"棍子!"景琦指著前麵的孫記沈膠莊站住了,"看見了嗎?我對門兒又開了一家膠莊,跟我打擂台呢!"
棍子:"他哪兒打得過您呐!"
景琦:"不能大意!我得把他收拾了。這樣吧,五月節,櫃上歇一天工,晚上我去!"
大名樓飯莊。
一順四桌酒席,黑七瀧膠莊的三十幾個東夥全在座,靜靜地聽景琦講話:"今天是五月節,歇一天工,大夥兒都喘口氣兒。這些日子生意不景氣,大夥兒心裏也都明白,咱們對門兒又開了一家孫記!
景琦身旁坐著石元祥和呂掌櫃。
"邪門兒的是他出的膠跟咱們的成色一模一樣,可價兒比咱們低兩成,咱們的老主顧都不回頭了,他又把價兒漲上去了。我的獨家配方怎麼會傳到姓孫的手裏呢?……"在座的都有些緊張了。
景琦接著道:"昨兒我到城隍廟去抽了個簽兒,我今年命中犯小人,黑七瀧膠莊裏出了內奸!"
呂掌櫃和石元祥均大吃一驚。舉座嘩然,一片嘈雜的議論聲。
景琦威嚴地掃視全場,目光最終落到了石元祥身上。石元祥也強作鎮靜地看著別人。
景琦:"呂掌櫃,您說說!"
呂掌櫃:"這要說內奸嘛……我也……還不至於吧?"
景琦突然地:"元祥,你說說!"
"我?……這我可不好說。"石元祥惶惑地望著各桌的人。
各桌的人都屏住呼吸,神情異樣地望著,不知要出什麼事兒。
景琦:"元祥,自打呂掌櫃在河邊立作坊就有你了吧,你是老人兒啦!"
石元祥的腦門兒上已沁出了汗:"是是,十來多年啦!"
景椅:"櫃上這些先生、夥計你最熟,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沒點兒真憑實據,我也不敢在這兒說得罪人的話,元祥,你知道誰是內奸,別不好意思說!"
呂掌櫃:"小黑子!別難為他了,他知道什麼?"
"那好,諸位在我生意艱難的時候沒有一個走,我謝謝了,今兒這頭一盅酒,我要敬元祥,喝完這杯酒,我可要說了,可別怪我白景琦不講情麵!"景琦向石元祥舉了一下杯,一口喝幹。石元祥也哆哆嗦嗦地舉起杯,酒一個勁兒往外灑。在座的人都感到了不對,伸著脖子著石元祥。"好!諸位,我可要……"景琦剛開口,石元祥急忙攔住:"東家!我有話要跟您說,能不能借個地方?"
"行,元祥不好在這兒說,給那位吃裏扒外的人留點麵子,走,咱們借個地方去說!"景琦和石元樣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景琦又回過頭:"吃吧吃吧!今兒大夥兒都得喝痛快了啊!"
在座的人轟地一聲議論開了。
呂掌櫃忙站起:"喝酒喝酒,大五月節的,別掃了大夥兒的興!"
大名樓另一單間。
單間裏,隻有景琦和石元祥兩個人。剛一坐定,石元祥忽然跪到了景琦麵前。
景琦點了點頭:"元祥!你實話實說我就饒了你,有半句瞎話,我叫你死了都不知道是誰宰的你!"
石元祥:"孫老頭叫我把方子偷出來,可您鎖得太嚴實,我下不了手,後來……"
"後來怎麼著?"
"後來我去您家裏,見您熬藥,有一回趁您沒留神,我把藥渣子偷走了。"
"嗯--他給了你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