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3 / 3)

穎宇:“我都看見了,我看了老半天了!說!”

景琦:“我香了她一口。”

穎宇:“你個壞小子,你剛多大,你跟誰學的啊?”

景琦:“跟三叔學的,你那天不叫人香一口!”

穎宇一下子愣住了:“嘿——你怎麼不學好啊你?”

景琦:“跟三叔學還不好?”

穎宇:“少廢話少廢話!滾滾!誰叫你上這兒來的?”

黃春:“我還上他們家玩兒過呢!”

穎宇:“你少插嘴!我說你怎麼老不來,神父等著要咖啡呢,快去!”

黃春端起咖啡壺走出門去。

穎宇兩眼瞪著景琦:“你個小屁孩兒,也懂得玩兒姑娘了,你也不挑挑人兒!

你知道這丫頭是誰嗎?”

景琦:“我管她是誰呢!”

穎宇:“是咱們白家大仇人的孩子!我早晚收拾了她!”

景琦驚訝地望著穎宇:“誰是仇人?”

穎宇:“你少問,快走!以後不許你上這兒來!”

白宅二房院北屋廳。

穎軒正一篇篇地審閱景琦的大字,景琦站在一旁,白文氏端個小碗哄孩子。

白文氏:“他說是大仇人的孩子?”

景琦:“還說早晚要收拾了她!”

穎軒:“甭問,這是衝著武貝勒來的,一準是詹王府大格格的孩子。”

景琦:“她來過咱們家,上回唱堂會,跟著三叔來的假小子就是她。”

穎軒:“我不是叫你抄魏碑麼,你怎麼不聽?”

景琦:“季先生說寫字是為了用,不是為了看,用不著那麼較勁!”

穎軒:“季先生說什麼你都聽,我說話隻當放屁!”景琦嘿兒嘿兒笑了。

白文氏:“那倆孩子不是送走了麼?”

穎軒:“我早聽說老三把那倆孩子找回來了,朝著詹王府要錢呢。”

白文氏:“怎麼幹這缺德事兒!這仇還不夠深麼?老爺就是因為咽不下這口氣才送了命。”

穎軒:“是啊,就他那身子板兒,不生閑氣能活一百歲!”

白文氏:“何苦還要結仇呢?消消停停過點日子不行麼!”

景琦疑問:“媽,誰跟誰有仇呀?”

白文氏:“小孩子少問,以後不許再去教堂找她玩兒!”

景琦不平:“我跟她又沒仇兒!”

白宅甬道。

白文氏與穎宇從敞廳後門走進甬道,兩人爭得麵紅耳赤。

穎宇高聲地:“這是誰說的啊?誰說的?!”

白文氏:“有沒有這回事吧?”

“沒有!啊,我知道了,是你那寶貝兒子說的吧?”

“是他爸爸說的!有沒有?”

“沒有,甭詐我!”

“街麵兒上沒有不知道的了,你自己到處放風兒,說找到了武貝勒的孩子!”

“街上的傳言你也當真?他們家的人死絕了才好呢,我還替他們找孩子?!吃飽了撐的,我沒那善心!”

“老三,我也不和你較真兒,我把話說到頭裏,冤仇宜解不宜結,你想坑別人,最後準把自己坑進去!”

“是他們先坑的我!”

“咱們這輩兒的已然如此,底下這一輩兒不能再受累,這話我跟關家大爺也說過,你掂量著辦!”

“怎麼了這是,好像我幹了什麼壞事兒了似的!”

“是人家的孩子給人家送回去!沒有這回事兒,算我白說!”

白文氏說完轉身走了,穎宇幹瞪眼站在那兒。

穎宇:“合著我怎麼都不對!”

白宅大門口。

大門口冷冷清清,隻有景琦一個人坐在門旁的小石獅子上。他的手中拿著季宗布給他的匕首,百無聊賴地玩兒著。

白宅敞廳。

敞廳裏支起了一個大長條桌,上麵擺滿了各色麵料,兩個裁縫正忙得不可開交,孩子們和丫頭吵吵嚷嚷地量尺寸,雅萍跟著瞎忙。

香伶剛一上前就被景武推了出來:“你是誰家的孩子,去去去!”

“該給我量了。”香伶委屈地站在邊上。

白文氏正在清點一大摞大褂兒和馬褂兒,檢查著質量。雷掌櫃站在一邊。

胡總管:“活兒挺好的。櫃上每位先生一件,趙五爺多一件馬褂兒。”

白文氏:“嗯!先送去吧!交給趙五爺就行了,今年冬天給每位先生做件皮袍兒吧!到瑞蚨祥去挑料子,趙五爺和你要挑最上等的。”雷掌櫃忙記在簿子上。

胡總管:“謝謝二奶奶!”

孩子們亂成一團,白文氏走來把雅萍拉到一邊:“我那兒有塊好料子,咱倆一人做一件吧,放好多年了,跟我拿去……別吵,一個一個來!”二人走去。

白宅大門口。

景琦仍無聊地騎在小石獅上,見香伶擦著眼淚抽抽搐搭走來,忙問:“怎麼了香伶,誰欺負你了?”

香伶:“景武不叫我做衣服,說我不是你們家的人。”

景琦忙跳下攔住了她:“你上哪兒去?”

“回家!”

“你回那個家幹什麼,這兒才是你的家呢!走!”景琦拉著香伶進了大門。

白宅敞廳。

景武正在量身,景琦一把將景武揪了出來。

景武叫著:“幹什麼?幹什麼?”

景琦:“你欺負香伶!”

景武爭辯:“誰欺負她了?”

景琦用力推了一把景武:“你幹嗎欺負她?!”

景武:“你幹嗎推我?”

“我推你了,怎麼著?推你了!”說著又當胸推了兩把。

“你敢……”

“我就敢!怎麼看?來!你推我一下試試,來呀!你敢動我一下試試!”孩子們圍了一圈兒緊張地看著,景武沒敢動手。

雷掌櫃:“小爺們,先量衣裳好不好?”

景琦:“先給香伶量!你再敢欺負香伶我就揍你,今兒先記你一頓打!”

景武仇恨地望著景琦。

香伶走到雷掌櫃前量衣服。

景琦轉身向廳外走,景武忽然趕上前用腳踹景琦,哪知景琦突然轉回身一把抄住景武的腳用力一甩,景武重重地摔在地下。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眼睜睜地看著。

景琦:“早防備著你呢!背後下手,什麼東西!”

景武跳起撲向景琦:“我今兒跟你沒完!”

景琦忽然拔出了匕首:“我宰了你!”

孩子們像炸了窩似的亂跑亂叫:“景琦殺人啦——”

景武嚇得亂跑,景琦在後追趕。景武繞著長條桌跑,景琦躥上條桌,躍下攔住景武,上前便抓,景武忙向後退,倒在條桌上,連人帶條桌一起翻倒在地上。

白文氏慌忙跑出來大叫:“景琦!”

景琦住了手,仍憤憤地望著景武。

景武坐在地上叫著:“二嬸,他要宰我!”

白文氏氣憤地:“到屋裏來!”

白宅二房院北屋廳。

白文氏坐在椅子上逼視著景琦,穎軒在一旁漠不關心地走來走去。

白文氏:“你那刀子哪兒來的?”

景琦:“季先生給我的。”

“拿來!”

“這是季先生給我的。”

“我叫你拿來你聽見沒有?”

景琦十分固執:“這是季先生給我的。”

白文氏大怒,站起身回手抄起了撣把子,揚手就打,沒想到景琦突然揚起手將她的胳膊架在空中。

白文氏大出意料,愣住了。穎軒也愣住了。

白文氏也不知是在問誰:“這是怎麼了?”

景琦笑嘻嘻地:“媽,您打我也打不疼,也打不哭,還把您累得夠嗆,您往後該歇歇兒啦!”說罷將白文氏的雙手放下來往身上兩側一靠,撒腿跑出了屋。

穎軒像看戲一樣驚奇而又開心。

白文氏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仍愣愣地望著門外:“這孩子怎麼敢……這樣?”

穎軒突然笑了,笑得直咳嗽:“你還當他是……小孩子……他大了……你打不得了……”

白文氏頹然地坐到椅子上,自言自語地:“孩子大了……打不得了!”

街上。

景琦在行人不多的街上踽踽獨行,漫無目的地東張西望。

他在一胡同口聽一賣唱女孩兒唱梅花大鼓,女孩兒邊敲鼓邊唱。

靠牆坐著一個老頭兒彈著弦子,麵前倒放著一頂破草帽兒。隻有景琦一個聽眾,行人漠然地走過。

景琦似懂非懂地聽著。當他掏出兩個大子兒扔到了草帽裏時,抬頭才發現老頭兒是瞎子。於是他又好奇地走到女孩兒麵前,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也是瞎子。

景琦呆呆地看著,女孩兒仍在唱。

季宗布家門口。雨夜。

景琦走過門口,回頭望望,又走了回來。望望大門又轉身緩緩走到了街對麵,天下著小雨。

景琦蹲在牆根兒下,抬頭望著大門……

一輛馬車停在了門口,季宗布一下車立刻發現了景琦,忙走過來:“這不是景琦麼?等我呢?”

景琦仍低著頭不語。

“跟家裏鬧別扭了?”

景琦沒有回答,隻抹了抹臉上的雨水。

“家裏都不知道你上哪兒了吧?”季宗布回頭對車把式道:“江四!

去白家送個信兒,就說景琦在我這兒住些日子!“江四答應著走了。

“進來吧!”景琦忙站起跟著季宗布走向大門。

自雨夜之後,景琦將季宗布家當成學堂。這位季先生的授徒方法,大概是獨一無二的。既教畫畫兒,又教打槍,又練揮刀對打,又教鐵砂拳之類武功。師徒二人都自命不凡,就連寫條幅練字,也是狂放如詩仙李白的“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之類。

光陰似箭,幾年過去了。一日,景琦和季宗布騎馬來到野外。從來總是在後麵的景琦,這一回竟一路領先,季宗布高喊著緊追不舍。

看著相互有段距離了,景琦突然勒馬,棗紅馬揚蹄直立嘶鳴,景琦回過頭來大叫:“季先生,您趕不上我啦!”

隨後奔來的季宗布,看著英俊強悍的景琦,這才感到這個十八歲的學生,從個頭上來說,確實已然長大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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