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 / 3)

白萌堂無力地:"沒轍了,是我把老大害了。"

白文氏:"怎麼能這麼說呢!"

白萌堂十分感歎地:"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白文氏:"爸,人活一口氣,不能事事都忍,您能支撐這麼大的家業.是爭氣爭來的。當忍則忍……不過是為了將來爭回這口氣。"

白萌堂:"我知道你精明,可沒想到你城府這麼深,這個家裏隻有你這麼一個明白人,連我都是老糊塗!"

"爸,這我可實在不敢當!"

"二奶奶!我叫你一聲二奶奶!"白萌堂說著拿起鑰匙,"我要是早聽你的,不至於弄到這個地步。拿著,今後這個家就交給你了。"

"您這是幹什麼?"白文氏慌忙地站起來,大驚道,"自然是您當家。"

白萌堂:"我不行了,你坐呀!"

白文氏慢慢坐下:"快別這麼說。您的病養一養……"

白萌裏急了,吃力地大聲道:"你聽我說!"

白文氏不說話了。白萌堂吃力地喘息著,白文氏忙遞上藥碗,又被白萌堂推開:"我知道我不行了;這我比你們內行。不行了就是不行了,我死了以後不管多難,你都得把這個家撐著,頭一件就是不許分家!"

"爸,這個擔子太重了,我挑不起,也不合規矩……甭說您還健在,退一萬步說,就算您有個好歹,也該是二爺當家!"

"二書?你說他成麼?"白萌堂笑了,故意調皮地問。

白文氏也笑了:"二爺是不成,那也該是三爺當家。"

白萌堂正色道:"二奶奶!你要是想把這個家毀丁,那就交給老三!"

白文氏堅決地:"爸,這說什麼也不行,叫二書當家,我幫著科理還不行?"

目萌堂生氣了,狠狠地:"不行!不行!"兩人鬥氣似的凝視著對方。白萌堂突然掙紮著要下床,兩腿往下出溜。

"二奶奶,你想叫我給你跪下是不是!"白萌堂哆哆嗦嗦地要下地,白文氏忙用力地擋住,把白萌堂的腿往床上抬,嚇得手忙腳亂。

"老爺子,您這叫我折壽啊--"白文氏大叫著一下子脆到了床前。

白萌堂用手捶著床活兒:"起來!起來!快起來!"

白文氏慢慢站了起來道:"爸,那我就先管著,等您病好了,還是您管。"

白萌堂拿起鑰匙遞給白文氏:"這個爛攤子,就交給你了。"白文氏滿麵愁容地看著手中的鑰匙。

白宅三房院北屋臥室。

穎宇和白方氏正躺在炕上抽大煙。

穎宇吐了口煙道:"我看老爺子是不靈了,他要是死了,咱們頭一件事兒就是分家。"

白方氏:"你有六兒沒六兒?盼著老爺子死呀?"

"我盼他死幹什麼?你看他那架勢,活不了幾天兒了……"穎宇抬起頭,"這一大家子怎麼弄?大房成了一群叫花子,二房是又奸又賊。"

"分了家也好……可老太太還活著,能叫分嗎?"

"嗨!老太太知道什麼?一輩子活了個稀裏糊塗。"

"分了家咱們出去單過,省得跟他們糟到一塊兒。"

突然傳來丫頭的喊聲:"來人呐……快來人呐--!……"

二人忙側耳聽,幾乎嚇得同時坐了起來。白方氏慌道:"媽吔--誰喊得這麼慘的慌?"

"來人呐--"又響起丫頭的喊聲。

穎宇道:"這喊聲不對了。"

白方氏怯怯地:"我這陣子一聽見這聲,心裏就撲通撲通地跳,出事出怕了。"

穎宇忙下地:"這是大房院,又出什麼事兒了?"

丫頭變了聲兒的哭音:"快來人呐……"

穎宇兩口子前後腳跑出來,甬道上已然有聞聲跑出的穎軒、白文氏、胡總管,還有孩子們,大家混亂不堪地衝進大房院向北屋跑去,雅萍從北屋跑出,一把拉住了白文氏,兩眼發直地:"大奶奶她……她自盡了。"

"怎麼就沒看住她呀!"白文氏懊悔地一跺腳,旋即向大房院跑去。

一見白文氏擠進來,玉芬立刻撲到她懷裏:"二嬸兒--!"四個孩子同時哭起來。

"不哭不辭,有二嬸兒呢,啊,好孩子,有二嬸兒啊!"白文氏拍著她的背安慰道。

裏屋,白方氏抱著白殷氏的屍體大哭:"大嫂啊--你怎麼就想不開啊--你怎麼就走了--"

金花攙著舉步艱難的日萌堂走進了屋,白萌堂跺著腳:"這是何苦啊,何苦啊,啊?!"

穎宇從裏屋出來道:"不行了,已經沒氣兒了。"

玉芬等抱著白文氏又失聲痛哭起來。白文氏對剛進屋的白萌堂道:"爸,您快回去歇著吧,身子骨不好,別再添堵了。"

白萌堂傷心地掃視著大家:"這一檔子接一檔子,怎麼了這是?千萬別叫老大知道,快準備後事吧。""快扶老爺子回屋去、這兒有我呢。"白文氏招呼著丫頭。忽然,白萌堂轉身對著眾人道:"都聽著,我說一聲,我身子骨不行,不再管事兒了,今後家裏的事兒都聽二奶奶的。"

穎軒大驚:"這……她哪兒行啊?"

白萌堂沒好氣地把眼一瞪:"你行?!"

穎軒位低頭不語了。

穎宇驚愕萬狀地張著嘴來回望著白萌堂和白文氏。

詹王府正廳。

丫頭們正伺候詹王爺穿朝服,詹瑜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說道:"老福晉這幾天老吵吵著要看大格格,說這些日子怎麼也……"話到半截兒,偷眼見詹王爺臉色陰沉,便不敢再說下去了。詹王爺冷冷道:"就說大格格回老家了。"

"這些天她光發脾氣.說請的大夫都是治牲口的蒙古大夫。""又是大夫!我有什麼轍。我總不能把白家大蒼從大獄裏請出來吧?"

這時,車老四興高采烈地從院裏跑進來:"王爺,這下可好了,白家大爺問了斬監候,白家大奶奶一聽見信兒就自盡了。"

詹王爺見狀怒聲喝道:"滾出去!"

車老四被嚇得莫名其妙,不覺直往後退。

"這是什麼喜事兒,你屁顛兒屁顛兒跑進來告訴我?!"

車老四忙轉身跑了出去。

詹王爺心煩意亂地轟開丫頭:"去去!我自己來。"丫頭退後,詹王爺係著扣子自言自語:"兩敗俱傷……兩敗俱傷!"

"你去白家,送份奠儀過去,再叫文書房的先生寫副挽聯。"詹王爺整好衣,想了想道。

詹瑜:"這怕不合適吧,白家還當著是咱們幸災樂禍,存心要惡心人家呢。"

詹王爺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唉!兩敗俱傷。"

安福走到門口:"王爺,您麼看看吧,老福晉那兒發脾氣呢,說什麼也不吃藥,把藥罐子藥碗全摔了。"

爺兒倆忙向屋外跑去。

詹王府老福晉臥室。

地上掉了一地瓷器和陶器碎片,丫頭們正在收拾。

詹王爺和詹瑜神色驚慌地站在床前。老福晉餘怒未消地坐在床沿兒上發脾氣:"我不要這些蒙古大夫給我看!"

詹王爺:"這都是名醫,也都在太醫院當差呐。"

老福晉:"叫他們治牲口去吧!去把白家大爺給我請來!"

詹王爺萬分為難地,看著老福晉,又轉過頭去看詹瑜。唐瑜隻是低著頭。

老福晉不高興地:"快去呀!"

"其實白家大爺也不見得怎麼樣……"詹王爺小心試探著,"我再給您換個別的大夫,新近湖南來了一位……"

老福晉大為不悅地打斷了他:"我不要!哎,我叫你們請個白家大爺怎麼就這麼難?"

詹王爺:"不是難,我是想換個大夫也許……"

老福晉:"你這是想要我的老命是不是?"

詹王爺驚恐地抬起頭,急得無言以對。

老福晉站起身:"我知道你們多嫌著我。安福!"

安福忙上前一步:"老福晉--"

"收拾東西,咱們回蒙古老家去!省得咱們……"說著,老福晉突然捂住胸"

口,詹王爺跑上前急忙攙扶老福晉:"快快!快躺下。"

躺下的老福晉瞪著詹王爺,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卻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詹王爺見勢不好,忙道:"額娘,千萬別生氣。我這就去請。我這就去!"

詹王府正廳。

詹王爺惱喪地:"這可是要了我的命。"

詹瑜:"幹脆說實話吧,白家大爺在大獄裏,無論如何是請不出來的。"

"荒唐!那不是把大格格、二格格的事兒全抖落出來了,那才真是要了她老人家的命呢!"

"編個瞎話麼,就說他治死了別人進了大獄。"說得容易!那她準找白家的人來問,那就更麻煩了。"詹王爺說著扭臉兒看安福。

詹瑜道:"沒別的辦法,能瞞一天是一天。"

安福開口道:"現在就看能不能把白大爺從大獄裏弄出來。"

詹王爺:"弄出來又怎麼樣?"

安福:"弄出來再說,下一步再找白家就好辦多了。"

詹王爺:"這個我可以找刑部去疏通,上邊兒的事怎麼也好說;有銀子就能辦事。"

詹瑜卻道:"怕沒那麼容易吧?他是死囚,判了斬監候的!"

"看個病兩個時辰就夠了,再把他送回去嘛!"詹王爺不以為然。

"他秋後就要問斬了,這麼深仇大恨的,他能給咱家的人看病?"詹瑜又提出新難處。

安福:"你看老福晉氣得那樣兒!非請白家大爺不可了,去求求白大爺吧。"

"怎麼走到這絕路上來了?!"詹王爺歎道。

"就算白大爺願意,那白家別的人願不願意,怕是還得兩說著。"詹瑜又想到一層難處。

詹王爺急得來回轉磨:"說的是嘛!怎麼和人家白家開這個口?人家的人要死了,反而叫人家來救咱們的人!還是因為咱們判的死刑。"

安福:"這個口是挺難開的,我去吧。王爺,上回二奶奶來,明擺著是來講和的"

詹王爺:"那我能看不出來,我也心動了,可車老四那混賬東西把人家的車又給砸了。"

安福:"我去說吧,沒工夫再商量了,可有一條,萬一白家要提出他們大爺案子的事怎麼辦?"

詹王爺:"那可就沒什麼可商量的了。死罪已定,萬難更改,那就隻好委屈老福晉了……我這會兒也鬧不明白,這事兒究竟七錯八錯的錯到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