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 / 3)

朱順從門道向敞廳走去。

甬道中,兵勇站立兩旁,朱順從活屏後繞過,穎園忙迎上去拱手施禮:“訪問差官貴姓?”

“朱,朱順。你是穎園?”

“是!”

“你們家老爺子呢?”

“百草廳查封了,老爺子去櫃上了。”

“派個人去叫一下。”

“是!”

這時,秉寬大叫道:“老爺回來了!”

穎宇、白方氏、穎軒、白文氏都開門出來看。

“都回屋裏去,誰也不許出來!”朱順喊著。

人們忙又縮回去掩上了門。

白萌堂、胡總管轉過活屏走來,穎園迎上道:“這是兵馬司的朱大人。”

“不敢不敢,朱順。”

“辛苦,辛苦。請到客廳。”白萌堂說著示意胡總管引路,眾人跟上。

白宅上房院西客廳。

朱順和白萌堂對坐下,丫頭金花遞上了茶。

白萌堂:“訪問朱爺……”朱順忙抬手止住了,回頭看了著站在一邊的穎園、胡總管、丫頭等人,道:“我有話要和白老爺私下談談。”

“你們都出去。”白萌堂揮了擇手,見穎園等退出,轉臉緊張地望著朱順。

朱順起身走到門口輕輕把門帶上,又靠近門窗向外張望。此時,院裏已無閑人,隻有兩個兵把住門口。

白萌堂向前走了兩步:“請問朱爺……”

朱順忽然轉過身跪倒在地,給白萌堂磕了一個頭。白萌堂大驚,忙上前欲將他拉起,朱順跪在地上沒動。

“這是怎麼話兒說的,快起來,起來!”

“白老爺!……”

“不行不行,起來說話!”白萌堂用力將朱順拉起。

朱順道:“白老爺,您別跟我客氣,我不過是兵馬司一個小小的戈什哈,五年前貴府的大爺穎園在大街上救過我媽一命。”

白萌堂慌亂地:“這種事情太多了,我一點兒也記不起來了。”

“您可以記不住,您一輩子不知救過多少人,我可是一輩子不能忘,我就一個媽!我媽在大街上背(閉氣)過去了,要不是大爺就死在街上了。”

“這事兒老大從來沒跟我說過。”

“大爺不但給治了病,抓了藥,分文未取,倒送了我媽不少銀子。”

“這是應當的,誰也不能見死不救。”

“怎麼就是應當的?這年頭隻要你窮,親的熱的都躲你遠遠地的!見死不救那不常事兒麼。更何況素不相識呢。”

“老大是大夫,治病救人是他的根本。”

“白老爺,常言說‘滴水之思,湧泉相報’,可大爺對我是湧泉之恩,我也隻能滴水相報。我今天不能不把大爺帶走,可到了大獄裏我決不能叫大爺受委屈。”

“那就拜托了,拜托了。”

“白老爺,這個案子鬧大了,可事在人為,一定得想辦法把大爺救出來。”

“談何容易呀,這不正在到處托人嗎,有你照應,我就放心了。”

“那我把大爺帶走了。”

白宅上房院門口。

朱順站在台階上大喊一聲:“帶穎園!”

兵勇們大喝,“啊!帶穎園!”

大房院中,站了一院子人:穎宇、白殷氏、白方氏、穎軒、白文氏、胡總管,雅萍,孩子們站在台階上。

兵勇們高叫:“帶穎園——”

穎園忙向外走,白殷氏大叫一聲“穎園——”撲過去,眾人忙攔住她。

穎園沒有回頭,出了院門。白殷氏在他後麵發瘋似的要衝出眾人的攔檔,穎宇見狀道:“拉屋裏去!”眾人將白段氏拉進北屋。

穎宇走到門口向外望去,隻見穎園已被兵勇擁進敞廳。

屋裏傳出紛亂的呼叫聲:“大嫂——大嫂!”“大奶奶——”

穎宇忙回頭看北屋,見雅萍呆滯地走過來:“出什麼事兒了啊?”

穎宇歎了口氣:“唉!說你也不明白。”

“水!水!快去拿藥去呀!”屋裏又傳出呼叫,丫頭們匆匆跑進去。

白宅門口。

兵勇們押穎園走來,白萌堂、朱順在後緊跟著,景琦突然從門房中跑出,抱住他兩腿。穎園不知所措地望著景琦。

景琦:“大爺,大爺你上哪兒去呀?”

“景琦,快回去。”穎園揮著手,但景琦死抱住他不放。

白萌堂大叫:“秉寬!把景琦抱出去!”

秉寬衝出門房把景琦拎起往腋下一夾,跑出大門口。這時兵勇押穎園出了門,後邊的朱順回頭道:“白老爺留步。”

白萌堂滿麵悲傷地望著。

白宅外街道。

秉寬拉著景琦的手向胡同口走來。

“他們把我大爺帶哪兒去呀?”景琦問。

“你少問,走,咱倆逛廟會去。我背著你。”秉寬站住蹲下身。

“不背,猴兒摞著。”

“好好,猴兒摞著。”秉寬把景琦從胸前高高舉起,一低頭,讓景琦跨到了脖梗子上,向胡同口走去。

廟會。

秉寬馱著景琦穿來穿去,景琦居高臨下東張西望,看見個玩具攤兒,伸手一指:“我要買刀。”

秉寬:“好,買刀。”

景琦又一指:“我要吃扒糕!”

“好好,吃扒糕。”走到扒糕攤兒前,秉寬將景琦放到長條凳子上,“掌櫃的,給我們小爺來碗扒糕,多放蒜,小爺愛吃辣!”

賣扒糕的應道:“好咧,扒糕一碗,多放蒜汁兒咧您呐!”

“你吃!我去給你買把九連環大刀。”秉寬說著,景琦接過碗大口大口吃起來。

不遠處,一個風箏攤兒前,拐子正悄悄地窺視著他們。

景琦在吃扒糕,秉寬在和賣玩具的攤主討價還價,拐子悄悄溜到景琦身邊,見賣扒糕的扭臉兒招呼別的客人,他上前一步,拍著景琦的頭:“想不想看摔跤的?”

景琦抬頭看著拐子:“想。”

拐子:“跟我走,我帶你去看。”

“你是誰呀?”

“我是你二大爺,走吧!”

景琦扔下扒糕,起身跟拐子走進了人群。

秉寬拿著木頭刀興衝衝走回來,隻見景琦扔下的沒吃完的扒糕碗,卻不見了景琦,忙問:“掌櫃的,那孩子呢?”

賣扒糕的正忙:“喲,沒留神,好像跟一個什麼人看摔跤去了。”

秉寬一驚:“跟誰呀?”

“那我哪兒認識啊!”賣扒糕的說罷又補上一句:“哦,好像那人說是他二大爺……”

秉寬顧不上再聽什麼,慌亂四顧,向前走去。

摔跤的圈子圍了不少人,秉寬在人叢中鑽來鑽去。

圈子中兩個穿塔褳的小夥子在摔跤,人們興奮地叫著好。

秉寬站住了,沒找到景價,急得滿頭大汗,神情越來越焦急慌亂。

人來人往,擠擠挨挨,就是不見景琦的蹤影。

“景琦——景琦——”秉寬變了聲兒地喊著。他懵了。

百草廳藥場公事房。

白萌堂正在看去安國買藥的采購單子,大查櫃趙顯庭、采辦塗二爺和許先生、大頭兒、二頭兒坐了一圈兒。

塗二爺:“您看要是行,我明兒就和許先生去安國了。”

白萌堂:“我看行,就這樣兒吧!”

趙顯庭:“老爺,還是再商量商量吧!百草廳櫃上已經查封了,還進這麼大宗的藥合適麼?”

白萌堂:“他能封我一輩子?他又投封我的藥場,萬一官司沒事兒了,一開張,藥接不上了,那不抓瞎了?”

趙顯庭:“話是這麼說,可外賬房能周轉的銀子已經不多了,為大爺的事又墊了好幾萬,這十幾萬兩一拿出去,可一時半會兒就拿不回來啦!”

二頭兒:“趙五爺說的是,這官司恐怕還要花大筆銀子,萬一有個急用,怕沒回旋的餘地了。”

白萌堂沉吟不語。

許先生:“能不能少進點兒貨,要不然到了安國先賒賬,咱們是有信譽的。”

日萌堂:“不能賒賬。白家不幹這事兒,那就少進點兒,揀今年急用的進。”

兩個聽差把飯送了進來。

白萌堂:“吃飯,吃飯。我今兒也在這兒吃。哎,趙五爺的萊呢?”

聽差打開一個小砂鍋:“這兒呢,今兒是砂鍋魚頭。”

趙顯庭感激地:“謝謝白老爺,老惦記著我。”

白萌堂:“吃著不順口就說話。這菜是每頓專門給您加個菜,叫他們勤換著點兒花樣,來來,吃吧!”

白宅做廳。夜。

丫頭們點亮了廳裏的燈。全家圍坐著一起吃飯。大人一桌,孩子單坐一桌。

白周氏看了看孩子的一桌,問道:“景琦呢?”

白文氏:“對了,景琦,怎麼一直沒見他。”

胡總管站在一邊:“好像跟秉寬出去玩兒去了。”

白文氏有些生氣:“什麼工夫了,還不回來?”

穎宇:“我剛才在大門口看見秉寬了。”

白文氏:“叫景琦來!”

聽差:“就秉寬一人兒回來的,沒見景琦。”

“怎麼回事?叫秉寬來我問問。”

“叫了,他在門口街上蹲著,就是不進來。”

白文氏覺得不對了,忙站起:“你們先吃。”向院子走去。

白宅大門口。

白文氏走出大門,一眼看見了秉寬,叫道:“秉寬!”

秉寬蹲在街對麵牆根下,懷裏抱著玩具木刀,兩手捂著頭,沒答應。

白文氏下了台階,快步走到秉寬跟前又叫:“秉寬!”

秉寬一動不動。白文氏彎腰用手扒拉他一下:“怎麼了你?……說話呀!”

秉寬突然用拳頭狠狠打自己的腦袋,兩手輪流著打個不停,白文氏忙拉住他:“幹什麼,幹什麼?有話好說嘛,景琦呢?”

秉寬哭咧咧地:“我該死!我把景琦少爺丟了,我該死!”邊說邊又打自己的頭。

白文氏使勁將他拉起來:“怎麼會把他丟了?”

秉寬:“我去給少爺買刀,少爺在那兒吃扒糕,一轉眼的工夫就沒影兒了。”

白文氏疑惑地:“左不在集上轉,還能跑哪兒去?”

秉寬:“賣扒糕的說,看見他跟一個人看摔跤去了,我在集上找,一直到散了集一個人兒沒有了我才回來。”

“那是讓人拐跑了?家裏事兒夠糟心的了,這不添亂麼?先別告訴老爺子。”

白文氏說罷茫然地望著街道,“看摔跤去了?這個人是誰呀?!”

7X24小時不間段更新最新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