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你打!……這日子沒法兒過了!"白殷氏大哭大叫,說著便側著頭往穎園懷裏撞:"你打死我吧!家裏這點銀子全叫你踢蹬光了,沒法活啦!"穎園舉著笤帚嚇得直往後退,頂了牆根。
白文氏和雅萍推門走進,雅萍抱著孩子小寶。
白文氏:"怎麼了這是?……嚷嚷的我界(隔)著牆都聽見了。"說著話二人走進了裏屋。
白殷氏忙止了哭:"弟妹呀,我活不了啦,這日子沒法兒過了,他打我!"
雅萍:"老大,咱們家可不興打媳婦兒啊!"
額園舉著笤帚的手仍沒放下來:"誰打她了?!"
白文氏:"你自己瞧瞧!"
穎園看著自己的手,忙放下胳膊,歎了口氣,雅萍一把將笤帚搶了過來。
白文氏坐炕沿上:"吵什麼啊!"
白殷氏:"弟妹,你評評理,老三他黑了銀子憑什麼……"
穎園:"閉嘴!不許胡說!。
白文氏:"哎呀--除了老爺子不知道,全家上下誰不知道!"
白殷氏:"瞧瞧我們家過的這日子,孩子連件新衣袋都做不起。"
白文氏:"大哥,不能這麼慣著老三,不是長久之計,得跟老爺子說。"
雅萍:"對!上老爺子那兒告他去。"
穎園:"姐,你別在這兒挑了行不行?你嫁出去就不是白家的人了,家裏的事你少插嘴!"
"我就是要主持個公道!"
"回你婆家主持公道去,整天泡在娘家算怎麼回事!"
"你多心我啦?"
"做兒女的能給老人兒添堵麼?"
白殷氏:"老三拿著銀子去辦藥,一到安國先放一盤短印子,等賺了銀子收回來,藥材全漲了價,他自己肥了,公中能不賠麼?我們大房不能老往出墊!"
穎園:"別說了行不行?"
白文氏:"這個惡人我來做,我去跟老爺子說!"
穎園:"說不得!老爺子這些天身子骨地一直不太好。"
"你甭管了。"白文氏說罷起身,雅萍則推著她:"走,說去!"
"得,得!這下捅婁子了。"穎園邊說邊急著下炕穿鞋。
白文氏和雅萍出了大房院往上房院走。
雅萍道:"我聽說老三在安國還倒騰大煙土。"
白文氏:"不會吧。"
雅萍:"櫃上的人說的還有錯。"
白宅三房院裏。
白方氏走到門口,剛要開門,聽到外麵說話聲忙停住了。
"老三鬧得也太不像話了。"是雅萍的聲音。
白文氏聲音很低,斷斷續續傳進來:"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大哥心太軟……老爺子再不管管非出事不可。"
白方氏--手扶著門,緊張地聽著。
白宅甬道。
白文氏停住了腳步:"你就別進去了!又不是打群架!"
雅萍:"我到你屋裏等你,你狠著點兒!"說罷,二人分頭走去。
白宅上房院北屋廳。
白文氏走進屋站在了一旁。這時白萌堂正在喝藥,喝完忙接過丫頭手中的清水碗漱口,吐在日周氏拿著的小痰盂裏,然後痛苦地低下頭閉著眼喘粗氣,竭力抑製著自己的咳嗽。
白文氏皺著眉頭看著沒說話,知道不是告狀的時候。
白萌堂終於抬起頭看著白文氏,喘著粗氣說不出話。
白文氏:"爸!您這病好像又重了?"
白萌堂:"胸口憋得……喘不上氣來。有事兒麼?"
"啊……也沒什麼事兒,這不是……過幾天景琦要過周歲了,想問問您怎麼過。"白文氏忙改了口。
白蔭堂:"還是按老例兒吧……"忽聽到門的聲音,抬頭一看,隻見穎園慌慌張張闖了進來,一臉不安的神色,來回看著日萌堂和白文氏。"怎麼了?"白萌堂問道。
穎園感到似乎沒出什麼事,忙道:"沒什麼。"便侍立在一旁。
白萌堂接著剛才的話:"叫內賬房還按單子發帖兒,請個堂會,在藥行會館唱吧。"
白文氏答道:"是。"
白萌堂又問穎園:"你有什麼事兒?"
穎園忙答:"沒事兒,沒事兒。"
"沒事兒你慌慌張張的幹什麼?像是著了火似的!"
"聽說您身子不太好……"
"還死不了呢。"
白宅三房院北屋臥室。
在抽大煙的領宇一骨碌從炕上坐起來:"她到老爺子那兒告我?"
白方氏:"已經去了。"
"就她事多,我大哥和二哥都沒說什麼,她倒來勁兒了。"
"老爺子要知道了可就麻煩了。"
"不認賬!說出大天來也不認賬!我非治治這臭娘兒們不可。"
"不把她氣焰壓下去,往後這日子可沒法兒過!"
"不是魚死就是網破,圓乎瞼兒一拉長平瞼兒,我跟她沒完!"
白宅甬道中。
白文氏和額園從上房院走出。穎園道:"剛才你沒說?"
白文氏:"你看爸病得那樣!"
穎園點頭道:"沒說好,沒說好!"說完忙過了自己的大房院。
白宅二房院北屋。
雅萍舉著小寶往高扔,再急忙接住,逗著景琦玩兒,丫頭抱著景琦,雅萍每一扔小寶,景琦便"咯咯"地樂。
雅萍高興地:"瞧把這小東西樂的,噢--"雅萍又將小寶扔起。
白文氏推門走進,見狀嚇了一跳:"嘿嘿嘿!幹什麼呢?別把孩子摔著。"
雅萍還在扔:"瞧把你們景琦樂的,快瞧!"
白文氏走向裏屋:"人來瘋!別扔了,摔一下子不是鬧著玩兒的。"
三房院門猛地打開,穎宇走出狠狠地用力掙門,到了二房院門口用腳一踹,門"哐啷"一聲撞了出去,院門撞到門牆上又彈回,穎宇又踹上一腳,衝向北屋;到門口又抬腳猛地一踹,隨著一聲爆響衝入……雅萍剛扔起小寶,聞聲回頭一驚,小寶落下,雅萍急回頭抱,卻沒接住,小寶直落地下,雅萍大叫一聲:"啊!--"
孩子一聲慘叫,立即沒了聲,穎宇看了一眼,沒有理會,轉身衝向裏屋。
白文氏聽到聲音不對:"怎麼了?"
穎宇一撩門帝衝進來大叫:"白文氏!"
白文氏吃驚地站住。
穎宇:"你學會告狀了?今兒咱們得把話說清楚。"
"誰告狀了?"
"你當我怕你是怎麼的,你算老兒呀你?"
"老三,你別犯混!甭說沒告你,就告了你又怎麼樣?你幹的那些破事兒還有理了?"
"我怎麼沒理?……"
突然傳來雅萍的慘叫聲:"小寶--小寶--"
白文氏和穎宇正驚訝時,又傳來雅萍變了聲的狂叫:"來人響--快來呀!白文氏衝了過去。
隻見雅萍抱著小寶拚命搖晃著,丫頭抱著景琦驚慌地不知所措。
雅萍:"小寶--睜眼呐,小寶--"
白文氏跑來忙蹲下身看:"怎麼了?怎麼了?"
雅萍的聲音已變了音兒:"摔--啦,摔--啦!"
白文氏:"快叫我看看。"雅萍死死抱住孩子不放。
白文氏:"老二,快叫大夫來!"
穎宇忙跑過來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寶的鼻孔:"叫什麼大夫?死了!"
"小寶呀--"雅萍放聲痛嚎。
白文氏氣急敗壞地:"告訴你別扔,就不聽,你怎麼就摔啦?"
雅萍一屁股坐在地下手指著穎宇:"他……他……他踹門……"
穎宇:"嗨嗨!你指我幹什麼?你自己摔死的別瞎賴好人啊!"雅萍呆呆地坐在地上兩眼發直。
白文氏一籌莫展地望著:"這可怎麼好哇!"
白宅上房院北屋廳。
白萌堂躺在躺椅上,穎園、白段氏、穎軒、白文氏、穎宇、白方氏坐了一圈兒。
白萌堂有氣無力地:"這怎麼向人家關家交代呀?"
白文氏:"雅萍都傻了,一句話也不說,光坐那兒發呆。"
穎宇:"這事賴不著咱們,雅萍嫁出去了,是他們關家的人,跟咱們沒關係,是她自己摔死的。"
白萌堂:"可是死在咱們家了。"
穎園:"先去送個信兒吧。"
白殷氏:"這信兒怎麼送?怎麼跟人家說?"
白方氏:"怎麼說?實話實說唄!"
穎園:"不能說是摔死的,人家能饒了雅萍嗎?"
白方氏:"那叫二爺去送信兒吧,二爺會編瞎話。"
白文氏:"這不是商量嗎,誰也沒說一定怎麼著。"
白萌堂:"出了事兒不說想主意,還有心思鬥嘴!"
大家都不說話了。
穎宇忽然說:"我去!我去送信兒。"大家驚訝地望著他。
穎宇:"孩子已經死了還能怎麼著?醜媳婦總得見公婆!"
白方氏捅了一下穎宇:"有你什麼事兒?"
穎宇管自說下去:"遇到難事兒我不出頭誰出頭?以後都想著點兒我的好處就行了。"
白萌堂:"老三你去!跟人家好好說,人家要怎麼辦,咱們都依著人家就是了。派人到太醫院請魏大人來給雅萍看看病。"
關家。
穎宇進了門:"關大爺在嗎?"
"在,在。三爺老沒來了。"仆人迎上來,陪穎宇向客廳走去。
客廳裏。聽罷穎宇所述,關少沂幾乎不敢相信:"這……這是真的麼?"
額宇:"這事兒能隨便胡說麼!"
關少沂忽然站起身向外走,穎宇忙攔住:"別急別急,我爸爸說了,你想怎麼辦盡管說,我們全照辦。"
關少沂痛苦地低下頭倒在椅子上:"怎麼會摔死了,這不絕我的後麼?!"
穎宇忙道:"別這麼說,以後再生麼!"
關少沂滿麵淚痕地抬起頭憤憤道:"有這麼哄孩子的麼,啊?!扔著玩?!"
"是啊!這又不是耍壇子,使孩子當壇子耍還行啦!"
"你說你們這位姑奶奶,自打進了門兒,他在家裏才呆過幾天?成天往娘家跑,瘋瘋癲癲的,我跟沒娶這媳婦差不多。"
"我們也常說,按說她心不壞,沒心沒肺,壞就壞在我們家二奶奶身上,整個一事兒媽!雅萍是為了逗他那孩子樂才把小寶摔了。"
關少沂一聽大怒:"為了逗她的孩子,要了我的孩子的命?"
穎宇:"可不是,二奶奶那孩子生下來不會哭光樂,活脫脫一個怪物,我早說過這是不祥之兆!"
關少沂猛地站起:"不行,一命抵一命,叫二奶奶的兒子償命,我找她去!"
穎宇上前攔住:"算了吧,二奶奶也挺難受的,我們家的人……"
關少沂打斷穎宇的話:"你們家的人沒一個好東西!"
穎宇:"別這麼說呀!這不是連我也罵進去了嗎?!"
關少沂推開他衝出屋門,直奔了出去……
白宅敞廳。
白萌堂疲憊地坐在上手椅子上,關少沂坐在下手,雅萍靠門坐著,完全呆傻了。穎宇遠遠地坐著。
白萌堂:"我是你的嶽父,我能不疼外孫麼,這種事兒誰也想不到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