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光芒,緩緩的與藍光重疊融合。
這場景似曾相識,我什麼時候看到過?
是前生。
扭曲的空間,瘋狂的怪獸。藍色光芒劈開無窮的虛無,白色光芒與它緊緊相擁。
原來上一世,我們就一起戰鬥過。
那這一次呢?
源源不斷的能量柱,像萬噸重錘,擊打著我的頭頂。隻一秒鍾,我就差點狼狽倒地。可是穆弦,我怎麼能倒地?原來你站在這裏,承受著這樣的痛苦。
我像你一樣屹立著,任由流動的能量,像無數把尖刀,剮過我的全身血肉……
朦朧的光柱之外,所有人的表情仿佛都凝滯了,他們靜靜的望著我們。莫林,莫普。還有易浦城,塔瑞……不,不必悲傷,這就是我和他要的。
就在這時,眼前寬闊的肩背忽然一動。
他緩緩轉頭。
我的身軀已經痛得麻木,可滿滿的喜悅,悲痛的喜悅,卻像潮水瞬間沒過心頭。
他活著。
緩緩側轉的英俊臉龐,在藍光中顯得朦朧,可黑眸中仿佛綴滿寒冰,覆蓋住深深的驚痛。
我卻忍不住對他笑了。
不,穆弦,不要驚訝難過。
曾經我站在這裏抱緊你,卻束手無策。如果曆史真的無法改變,我又怎麼會沒有防備?
我早就以時光族的名義,讓易浦城給了我一道秘密手令。莫林去科學院,就是執行了這道命令——斯坦新生機器的頻率和磁場已經修改,終於可以同時容納我和你。
像是看穿了我所有的心思,他眼中的寒冰,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暗沉而灼烈的……愛意。
他轉過頭,背對著我。一雙冰冷的大手,卻覆在我環著他的手背上。
“抱緊我。”他輕聲說。
“嗯。”我把臉重重埋在他的背上。
我們,怎麼會分開呢?
……
時間過得好慢。
刀割的痛苦,淩遲著全身。可有他的懷抱,一切又變得無關緊要。
我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隻是頭頂遙遠的藍網,似乎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亮。而那泛著螢白的藍光,開始像火苗一樣,灼燙我的十指。
然後是胳膊、肩膀、身體、臉龐……
我想跟他說話,可是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甚至移動不了半點。
全身的肌肉,像是已經僵硬。我仿佛看到藍光中自己的側影,安靜的容顏,黑色沉寂的雙眼,仿佛沉睡,又仿佛已經死去。
我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
我正在死去。
而他恍然未覺。因為他沙啞的嗓音響起:“華遙,我們……成功了。”
成功了嗎?
恍惚間,我仿佛感覺到腳下的大地似乎在震動,而光柱之外,許多模糊的臉龐,欣喜若狂。
我們,已經轉動了地核嗎?
“華遙,到我麵前來。”他輕輕的說。
我怔怔的望著他。對不起,穆弦,我動不動,我動不了。
“我動不了。”他的聲音有點幹澀,“過來,讓我抱著你,華遙。”
可我沒辦法回答他,甚至沒辦法流淚。我隻能安靜的望著他。
像是察覺了什麼,他的背仿佛瞬間僵直。
“……華遙?”他緩緩的,顫抖的輕喚。
我在他身後,心肝俱裂,靜默如柱。
回答他的,隻有無聲的能量流動,貫穿我們的軀體,覆滅所有聲息。
閃耀的藍色光芒覆蓋天空,大地如車輪平穩向前,無數人在歡呼,也有無數人在哭泣。我看著莫林莫普悲痛欲絕的朝光柱撲過來,瞬間被藍光撞擊到毓山之下;我看到易浦城冷著臉抽出侍衛的配槍,朝光柱連開數槍,然後丟在地上,墨黑的眼眸似有淚光;最後,我看到毓山下的人群,一片片的跪倒,黑壓壓的蔓延得很遠很遠……
我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像在做夢,像是身處幻境,又像已經死去……
“啊——”
一聲嘶嚎。
一聲無比淒厲、粗啞的嚎叫,仿佛野獸最哀痛的嘶鳴,生生響徹雲霄。我混沌的意識,仿佛也被這聲音從暗黑的泥潭拉了出來,瞬間心神一顫,竟又有了片刻的清明。
是穆弦,竟然是穆弦。他竟然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我惶惶然望去,就見他緩緩的抬頭,一行清晰的淚光,順著那蒼白清俊的臉頰淌了下來。空洞的黑眸,寫滿生生的痛楚。
“華遙——華遙——”俊容瞬間緊繃扭曲,黑眸中戾氣籠罩。他高聲呼喊著我的名字,聲聲撕心裂肺,哀慟入骨。
“華遙——華遙!”那聲音似哭非哭,似人似獸,連綿不絕,憤怒癲狂。
能量柱似乎都為之一滯,頭頂的藍網,竟像微微顫動著。
我隻覺得生不如死。
穆弦,我的傻穆弦。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呼喊我的名字?是舍不得我死嗎?
我的溫柔的、癡狂的穆弦啊!
你怎麼可以,那樣痛呢?
不要痛啊!
“啊!”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跟他同樣嘶啞如獸的哀嚎,像是從胸腔深處爆發出來,響徹雲霄!
周身的白光陡然大作,毓山頂上亮如白晝。而他已經微闔的雙眼猛然睜開,緩緩轉頭,飽含淚水的黑眸死死的盯著我。
“華遙!”
藍色光柱,伴隨他的呼喊,突然璀璨如超新星的爆發,整個天空被映成幽藍顏色。
他緩緩的轉身,我們緊緊擁抱在一起。我知道,他也一定知道,這是我們倆最後的精神力,最後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