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薇小心地收好注射液,返回花店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算了算時間,等護士下午五點查房的時間點過去之後,她才回到病房。
五點半,正值黃昏,晚霞金紅色的光暈籠罩著整座城市。醫院裏人來人往,兒科護士台前,幾個護士一邊說著話,一邊吃著盒飯。
許薇拎著裝有注射液的香包,來到病房外,輕輕推開門。
吱嘎的碎響,在靜謐的房間中顯得格外刺耳。陸君炎還沒從公司回來,病房裏隻有陸歌一個人,小家夥掛著吊瓶,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睡得很香。
許薇關上門,迅速將注射液吸入注射器中,輕手輕腳地靠近床沿。
“不要怪我,”她居高臨下看著陸歌,低低地說道:“要怪隻能怪你是陸君炎的兒子。”
說罷,她猛吸了一口氣,抓起一旁的輸液管,便要將藥品從注射管口推送進去。
就在這時候,陸歌忽然嚶嚀了一聲,翻了個身,臉蛋無意識地蹭了蹭枕頭,小嘴砸吧幾下,又甜甜的睡了過去。
他恬靜的睡顏正對著許薇,臉色透著幾分蒼白,長長的睫毛輕輕搭在眼睛下邊,嘴唇紅潤,也不知在做著什麼樣的美夢,唇角微微翹著,像極了一個純真、無害的瓷娃娃。
許薇怔怔看著他,眼前恍惚地浮現出陸母生日那天,他被陸父抱在懷裏,笑著對老人撒嬌的畫麵。
他笑得那麼天真無邪,幹淨得就像象牙塔裏的小王子……
許薇手上的動作不自覺停了下來,心底仿佛有一個聲音在說:“他還這麼小,真的要對他動手嗎?看看他,他什麼也不知道,這件事和他沒有一點關係,他是無辜的!”
可下一秒,妹妹躺在冰冷的停屍房裏的場景猛地閃過她的腦海,動搖的心又一次變得堅定。
就算他沒有錯,就算他是無辜的又怎麼樣?隻要能夠讓陸君炎嚐到和她一樣的痛苦,能夠給妹妹報仇,其他的她通通不在乎!
許薇咬著牙不再去看床上的陸歌,重新握緊注射器,可就在她準備推藥時,陸歌純真的笑臉又一次在她眼前浮現,慢慢的那笑容竟然和妹妹小時候天真的笑靨融合在了一起。
她的心狠狠一顫,猛然抽出注射器,奪門而出。
“誒!你這人,走路沒長眼睛啊?”走廊上的病患家屬被突然跑過來的女人撞到了肩膀,踉蹌著站穩之後,指著那飛奔離去的身影大聲罵道。
許薇根本聽不見身後的叫囂,一路逃出醫院,隨手攔下一輛出租車鑽了進去。
“小姐,您要去哪兒?小姐?”
司機叫了好幾聲,才將許薇從渾渾噩噩中喚醒。
去哪兒?
她茫然地看著車窗外的街景,鬼使神差的說:“……安樂墓園。”
司機愣了一下,瞧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倒也沒多問,一腳轟上油門,車宛如離弦的箭一般,飛馳過街頭。
“到了。”
聽到司機的提醒,許薇恍恍惚惚地下了車。當她失神地走到妹妹的墓碑前時,她才猛然清醒過來。
自己怎麼會來這裏?
愣怔的目光緩緩落到那塊冰冷的墓碑上,看著碑上那張照片,她心頭猛地一震。
照片裏的女孩眉眼彎彎的笑著,笑容明媚而純潔。
她腦海中又浮現了陸歌純真的笑臉。
許佳活著的時候,是那樣的善良、陽光、可愛,隻要看到她笑,仿佛所有的煩惱都消失不見了。而陸歌……他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和她很像……
他笑著對長輩撒嬌時,就像小時候妹妹在對自己撒嬌……
意識到這一點,許薇宛如被人迎頭潑了一盆涼水,徹底冷靜了下來,心中一陣後怕。
“還好……”
還好她沒有真的殺了陸歌,如果陸歌真的因為她死掉,他就再也不會露出那樣的笑臉。會像妹妹一樣,渾身冰冷的躺在幽暗的停屍房裏……
想到那個場景,許薇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是這樣的,她要的不是這個!她隻是想讓陸君炎痛苦,不是真的想要去傷害陸歌,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為了複仇做出這麼極端的事情。
她苦澀地笑了,手指顫抖著撫上妹妹的照片:“如果你在天上看見我今天的舉動,一定會對我這個姐姐很失望吧?”
話音剛落,耳畔倏然傳來一道冷冽的質問。
“你認識許佳?”
“誰?”許薇豁然變了臉色,扭頭望向聲源處。
隻見幾米開外的墓園石梯上,正站著一道修長的身影。
“陸君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