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議(1 / 2)

“七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為首之人靜靜問道。

“這麼多年來,因為是監察禦史王度之子,九弟他被轉賣多次,受盡了淩辱,甚至有主家專門逼他在宴席間青衣侍酒,動輒大呼‘這就是當年的頭名會元’,讓他長跪奉杯,甚至用藤條抽他取樂……”

他的聲音平緩,眾人靜靜聽著窗外的冷風呼嘯,心中各有酸楚——是為死去的王霖,也是感懷自己身世。

下首第七位那人說到此處,冷笑一聲道:“這次他的主家當年因為貪墨受過王世叔的彈劾,手段就更是酷狠下作——他們居然要把他賣給馮綸那個禽獸。”

所謂人的名,樹的影,聽到這個名字大家都倒抽一口冷氣。神武將軍馮綸年屆五十,並不算是什麼有名的將領,但此人以淫猥殘虐聞名整個京城——他的府中經常會有赤條條的屍體抬出,都是簽了死契的男仆小廝,滿身傷痕讓人不忍目睹。

看了一眼眾人,他繼續道:“廣平伯府的事你們都聽說了吧?他家五公子顧念同窗之情,花重金把王霖贖買後藏到了莊子上,卻偏偏被人告密——結果,九弟王霖落得逃奴之罪,在菜市口腰斬,那位五公子也被連累得行了家法打斷了腿。”

他略微提高了嗓門,環視眾人道:“根據我的調查,這個告密者,至今已經舉發了五起官民包庇、藏匿賤籍奴婢的案件——他就是衝著我們來的。”

“這個人是誰?”

第三的女子怒聲道,她有二十七八,臉上妝容精致而豔麗,卻隱約透著風塵味的憔悴。

“刑部主事楊演。”

“是他?”

有好幾人驚呼道。

第十位的美少年皺了皺鼻子,更是雌雄難辨,我見尤憐,“我聽說過這人——刑部大人們來我們館裏的次數本就不多,但他們酒醉後提起這人都有點害怕,都說他是個天生的酷吏。”

“此人為了奉迎皇帝,一心要告發我們這些賤籍罪奴——我們越是淒慘,逆賊朱棣就越是高興,他就越能青雲直上!”

第七位的年輕公子嗓音不疾不徐,卻帶著一股堅定怒意——他身著烏貂鑲金的氅衣,腰係白玉九連環雲絛,側邊垂著一隻描金暗繡的荷包。即使是燈燭昏暗,也能看出是個清俊風雅的人物。

上首的大哥嗯了一聲,嗓音極為森冷,“此人不除,還會有人受害——我們‘金蘭會’不是任由他人揉捏的軟柿子,三天之內,必要取他性命!”

眾人悚然一驚——金蘭會自成立以來,各人感念身世畸零,共約結為異姓的兄弟姐妹,雖然也暗中做了不少大事,但明火執仗的要殺一個天子近臣、朝廷命官還是第一次,不免心下有些惴惴。

大哥的目光緩緩掃視眾人,“我們都是世家官宦之後,自小都是錦衣玉食、丫鬟仆婦捧著長大,如今淪落到這步田地,也不敢再講什麼風骨氣節,隻求苟活二字而已——現如今,有人想讓我們活不下去,我們隻好送他去地府見閻王!”

眾人一陣默然,隨即有人問道:“要怎麼做?”

有人自告奮勇要在剃頭時一刀將他刺死,有人反對說在飯裏下毒較為穩妥,甚至有人說要趁他去青樓尋歡時讓他得“馬上風”,死了也得個肮髒名聲。

在場之人都是在泥潭裏沉淪久的,做著些下九流的營生:走卒、優伶、娼妓、苦力、吹鼓手等等,要做到上述這些並非難事。但大哥的一句話卻擊碎了所有人的興奮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