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卡巴拉用手掌護住的最後一秒,杜澤望到機械傀儡張大了嘴巴,像是活人一樣用力吸氣。下一秒,陰影籠罩了杜澤的所有視角,他看不到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麼,隻能感覺到時不時的震動,那大約是光明神使用神術砸在卡巴拉的身上。即使被這樣攻擊,卡巴拉捂住所有人的雙手紋絲不動。
等卡巴拉抬手將所有人放出來時,杜澤看著眼前的場景產生了一瞬間的迷茫——他是不是還待在卡巴拉的手中沒有出來?眼前的不再是金壁輝煌的神殿,而是看不到邊緣的黑暗。杜澤抬頭傻傻地望向龐大的機械傀儡,難道剛剛卡巴拉將神殿中所有的光明元素都吞食了嗎?!
既然光明神能在光中不死不滅,那麼除去光就可以了。
卡巴拉伸手抓向光明神,這一次沒有光明元素給光明神恢復身體,如果被抓實了就真會將光明神攥成粉末。
「別殺——」
杜澤的阻止隻說到一半卡巴拉的手就握住光明神了,那一刻杜澤仿若聽到心髒停止跳動的聲音,他還有很多事情想要問光明神,比如說當初在天空之城的那場對話,又比如……創.世神。
修瞅了一眼杜澤,然後轉過臉去。杜澤看到卡巴拉用手指從掌心中捏起什麼跪了下來,指尖上正是他以為被萌主消滅的光明神。卡巴拉捏著光明神的翅膀,像是呈現禮物般討好地放在呆掉的杜澤麵前。
杜澤忍不住去看修,發現侏儒正一臉不關我事的表情望著他處,隻能看到他白白嫩嫩的半邊臉頰。杜澤一直都知道光明神對萌主來說一向是除之而後快的,並且現在創世神也成為了萌主的雷區。即使這樣,修還是為了他將想要殺死的光明神擺在他麵前,讓他去詢問最討厭的創世神信息。
杜澤心中充滿了感動,為了不辜負萌主的好意,某隻蠢萌決定速戰速決。杜澤走到光明神麵前,在他接近的那一刻,被卡巴拉捏著翅膀無法動彈的光明神猛地抬頭,看清杜澤時露出了難以言喻的表情。「是你。」
因不善言辭,杜澤直接開門見山:「你知道創世神的消息嗎?」
同其他主神一樣,光明神聽到杜澤問起創世神時也先是一愣,然而在回神的時候,光明神的眼中並沒有疑惑,而是一片了然——就好像杜澤問起創世神對他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當然知道。」
杜澤感覺血液循環的速度加快了,他緊緊盯著現今唯一可能擁有線索的神,心髒因即將到來的而真相鼓噪不安。「告訴我。」
「吾會告訴你。」光明神與杜澤對視,目光中帶著一種扭曲的灼意,他近乎熱切地凝視杜澤,就好像黑發青年是可以實現他復仇的魔鬼,哪怕以靈魂為代價。「但是在你殺死他之後!」
即使沒有明確說出名字,所有人都明白光明神所說的「他」是指誰。對此,除了當事人之外,在場人唯一的感覺是滑稽——杜澤怎麼可能殺死修?
而杜澤也如眾人所想的一樣拒絕了光明神:「我不會殺死修。」
「你不想知道創.世神的消息嗎?」
杜澤搖了搖頭,他的語調很普通,仿若在說一件無須解釋或加以論證的的常識。
「就算是無法獲得創.世神的消息,我也不會殺死他。」
——就算是永遠留在這裏,我也不會殺死他。
光明神注視著對麵的黑發青年,就像是曾經的那樣,這個人再一次地拒絕了他。
即使好不容易抓住了他的,但這個人也會為那個異端放棄自身的渴求與堅持,無怨無悔地跟在那個異端身邊。
「哈……」
太可笑了,這真是太可笑了。
「吾改變注意了,吾這就告知你與那一位的關係。」
這個人明明就是、明明就是——
「你是被創世神選中的人,是唯一能殺死那個異端,而被那一位選中的人。」光明神劃開了扭曲的笑容。「吾之所以找上你,是因為那一位這樣告訴吾的——你存在的意義隻有一個,就是殺死他!」
光明神的聲音隆隆地在黑暗中回響,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杜澤呆立在原地,其他人錯愕地將目光集中在杜澤身上,就連修也微微睜大了眼睛。然而就是那一霎那的失神錯愕,讓光明神抓住了覬覦已久的機會。
一隻光線形成的眼睛在黑暗中驟然睜開,這是第一個,很快就有第二、第三……無數個眼睛在黑暗中睜開,它們密密麻麻地貼在四麵八方,一同注視著中央的生靈。卡巴拉不再捏著光明神的翅膀,因為天族的翅膀已經如雪一樣融化成光點,被光明神胸前的球體吸收。
杜澤不可置信地盯著那顆眼睛狀的球體,那是——裁決?
不對,雖然和當初莉莉婭在天空之城用的裁決很像,但此時懸浮在光明神前方的球體更為精緻可怕,它像是解除了某種限製,呈現出真正的形態。
「這是吾的武器,裁決。」
真的是裁決!
杜澤被光明神的話語扼住了呼吸。裁決是天族最強的武器,它具有獻祭特性,這一類的武器因以生命為代價,所以威力也極其可怕。當初修也是險些死在裁決之下。一頁知邱並沒有寫詳細原因,隻是說了一旦被裁決鎖定,就無法躲開它的致命攻擊。
「別看——」
聽到杜澤的提示,正在融化的光明神露出了嘲諷的笑。
「真正的裁決從來不需要鎖定。」
無數雙眼睛中,光明神消散得隻剩下半張臉,即使隻有半張臉,也可以看到那是多麼惡意的神情。
「因為它是規則武器。」
光明神說:「你們已經死了。」
這句話宛若言靈,在說出的那一刻就成為了現實。
「杜澤……!」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杜澤一瞬間扭曲了臉,他用力咬著牙,恨不得將牙齒咬碎,好從那徹骨的鑽心的痛苦中解脫。冷汗打濕了黑發,杜澤急促地喘息著,在發黑的視線中,裁決像是剛睡醒般睜開了眼睛,然後慵懶地佈置將要射出的黑色光線。
他為什麼感覺那麼痛?明明裁決還未發動攻擊,他現在就好像已經被無數光線貫穿,宛如一塊開了無數大洞的破布。
溫熱的紅色液體從額頭流下,將要流入眼睛,杜澤忍不住伸手去抹,在看到開了一個大洞的右手時徹徹底底地愣住了。
他的掌心為什麼可以從這頭瞧到另頭,為什麼會流血,為什麼會那麼痛——不是好像,他現在根本就是一塊「破布」!
「這就是規則。一旦訂下了,就不可違背。」光明神的語調很微妙,像是在嘲笑他人,又像是在諷刺自己。「裁決擁有絕對命中的規則,無論怎麼防禦與回避都毫無意義,因為你們已經被規則訂下了被穿透的結果。」
在完全消逝之前,光明神嘴角的弧度既滿足又瘋狂。
「我終於殺死了你哈……哈哈……」
……不可能……修怎麼可能會死……!
光明神不祥的話語比被洞穿的傷口更讓杜澤感到疼痛,黑發青年強撐著沉重的眼皮,一心一意想要尋到修的身影。
他剛剛還聽到修在叫他……
咕。
大量的鮮血湧了出來,帶著生命的熱量一直一直往外淌。布滿黑暗的眼睛,它們沉默地目睹了黑發青年的死亡。
在死之前,杜澤終究是沒能看到最在意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