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2 讀者:這個世界是一本小說

現在——是在哪裏?

杜澤睜大眼睛,視野所及之處全是沒有雜質的白色,他孤身一人懸浮在白色中無所依從,身上那些致命的傷口宛如從未出現過一樣消失不見。

短暫的失神後,杜澤開始環顧四周,試圖迅速理清目前的情況——驀然回神之際,他已經在這裏了,杜澤的思緒還停留在光明神在黑暗中逝去的畫麵上,他完全沒料到最後的光明神居然還給他們帶來如此大的「驚喜」,在蠢萌讀者看來,所謂的最終BOSS戰也隻不過是走走過場,卻沒有想到光明神用出了裁決,犧牲了自身,也殺死了在場所有人。

【你們已經死了。】

杜澤望著無邊無際的純白——這就是死後的世界嗎?

白色、白色、白色,除了白色還是白色。像是墮入了濃鬱的牛奶之中,又像是一張白紙上隻有他被塗上了顏色。杜澤張望了一陣就不得不閉上眼睛,他第一次發現漫無邊際的白色原來比黑色更讓人難受,一旦盯久了,不僅會感到炫目,更會產生一種嘔吐感。

「……如果事先知道這樣能與你見麵,我早應該讓光明神殺死你。」

在閉眼的那一瞬間,杜澤聽到有人這樣嘆息道。某隻蠢萌第一反應是高興——瞧他聽到了什麼一隻野生的問路對象出現了——然而一旦理解了那句話的含義與引申義,剩下的隻有驚愕。

杜澤短促而痙攣地吸了一口氣,全身緊張得宛如一塊石頭,他猛地睜開眼睛望向來者。在看清對方的那一刻,杜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像有雷直接在頭頂炸開,又似被當頭一擊,眼前的那一位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

純白的空間中,「那一位」伸手向杜澤打招呼。

「初次見麵,高位者,我是這個世界的創世神。」

聽到那個名稱時,杜澤如同被尖針刺了一下,全身都有些麻木了。他眼前自稱創世神的人有著一頭黑色的短發,穿著毛背心白襯衫黑西褲,戴著一副無框眼鏡和藍色助聽器——杜澤隻覺得像是看到了這個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

「不必在意這個。」似乎非常熟悉杜澤的這種愣怔,創世神指了指自身說:「我沒有固定的外表和模樣,通常是映射你們的形象。」

——媽蛋嚇死個人了!杜澤內心瞬間被「次奧」刷滿了屏幕,他差點以為自身與創世神有什麼不得不說的關係,或者再狗血一點,他的父親與創世神有什麼對不起母上大人的關係,而事實僅僅隻是因為創世神是一名等、身、鏡!

最後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

震驚之後,某隻蠢萌發現「創世神=等身鏡」這個設定其實還挺符合條理的。作為一名創造了整個世界的初始神,《混血》的創世神在眾靈之間也太沒有存在感了,沒有神像也沒有神殿,信息更是少得可憐。現在真正見到創世神了,杜澤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沒有固定形象意味著無法為創世神建造神像,沒有神像便無法建築神殿集存資料,這樣一來,關於創世神的信息自然隻會剩下虛渺的傳說了。

小生找你的消息找得有多辛苦你造嗎?

杜澤麵無表情地盯著對麵那隻讀作創世神寫作等身鏡的家夥,或許因為這樣,杜澤感覺他不那麼犯社交障礙了——麵對倒映自己的鏡子誰還高冷得起來!因為一開始就受到了無比驚悚的視覺沖擊,某隻蠢萌對於創世神的出現反而沒那麼驚奇了。比起為什麼會遇到創世神,杜澤此時更在意的是修那邊的情況,眼前的創世神不正是最好的詢問對象嗎。

「修怎麼了?」

聽到杜澤的問話,創世神沒有回答,反而將問題拋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哎,創世神不知道他們那邊的情況?

創世神看到杜澤微微發怔,與杜澤一模一樣的臉浮現了類似自嘲的神情。

「創世神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創世神用一種誦念經書的腔調說道:「每一個生靈——包括你都是這樣認為的,但我現在僅僅隻是一名囚徒而已。」

他攤開手,像是在向杜澤介紹他的牢房一般展示著周邊的純白。

「我一直被關在這裏,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做不了——除了等待我的死亡。」

直覺告訴杜澤創世神並沒有說謊,但杜澤還是忍不住小小的反駁了一下:「你剛才說、早應該讓『光明神』殺死我。」如果不是知道發生了什麼,那創世神為什麼會知道他死在光明神手下,從而說出一句類似後悔的話語?

「那是因為我無法離開這裏,所以隻能借助其他人之手去做我想做的事。光明神是我最好的棋子,他擁有我的權杖,我可以通過神器告訴他需要做些什麼。」創世神端詳著杜澤,根據杜澤之前話語推斷:「原來你是被光明神殺死的嗎?你剛剛詢問了修的情況,看樣子你們一同遭受了致命攻擊。」創世神貌似相當熟悉光明神的做事風格。「我想我大概知道你的死亡原因了——光明神使用了『裁決』,對嗎?」

杜澤不由自主地點頭,聽著創世神用一種贊嘆的語氣描述裁決:「裁決是真正的神器,它能將使用者轉化為純粹的攻擊能量,獻祭得越多,威力越強,完全獻祭使用者時更會擁有無可比擬的力量。這是最適合天族的武器,在我把權杖交給光明神之前,光明神若不是擁有裁決,在戰鬥中隻能成為魔神巴爾戲耍的耗子,無法給巴爾造成絲毫傷害。」

「但這不是裁決最厲害的地方,裁決真正的可怕之處在於擁有規則。」創世神與杜澤對視。「你知道『規則』嗎?」

杜澤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乍一想腦中很多關於規則的概念,但真要細說的時候卻找不到任何詞彙將「規則」具體地描繪出來。

「生靈的生老病死,日夜的交替,讓它們這樣一直運作的便是規則。」創世神讀懂了杜澤的意思,開始向杜澤介紹規則:「它是世界的秩序,是永恆一切的法則。我們必須遵守它,即使不願意,規則也會強製我們去遵守它。這種強製是不可違背的,並且不可抵抗的。」為了讓杜澤更好地理解他所說的話,創世神舉了個例子:「假設現在有一條『你不能見我』的規則,即使你與我隻有一牆之隔,你也永遠見不到我。規則也許會在你來找我的路上設下一顆小石頭,讓你摔得頭破血流甚至失去意識;如果我來找你,便會有一個路過的好心人在我見到你之前將你救走……就這樣,我們會無數次的錯過,始終遵循著『你不能見我』的規則——我們覺得是命運,但那其實是規則訂下的結果。」

杜澤怔怔地聽著,創世神所說的規則不僅僅是一些讓人遵守的條例,同時也是一種玄奧的存在。它擁有自己的運作機製,像是天朝人常說的天道,製造平衡的蓋亞,因果律中的結果——在這之前,他已經多次窺見過規則了,他吐槽的劇情大神其實就是規則的一部分。

「裁決的規則是絕對命中,因此沒有人能避開它的攻擊。」創世神目光掃過杜澤。「如果成為它能量的獻祭者足夠強大,裁決的攻擊會讓所有攻擊對象都隻有『死』這個結果。」

一霎間,杜澤的心沉墜得像灌滿了冷鉛,恐懼的寒冷在身體內部蔓延。他一直存有僥幸,因為主角定律的第一定律是「主角不死定律」,為了故事情節發展需要,主角無論身受何種狗血殘害,總能以種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存活下來。但它也會有被打破的時候,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故事大結局。如果是其他作者杜澤完全不會有這方麵的擔心,但《混血》的作者是一頁知邱,那個賣主角順帶坑讀者的一頁知邱!杜澤真的沒把握一頁知邱會不會設置如此讓讀者想去他家上吊的結局,該作者的節操早就在神展開時被確定為負值了。根據創世神剛剛的話,規則(劇情)一旦訂下,就會一直奔向它預定的結果,就像過去修毀滅精靈族、攻打天空之城一樣,劇情總是會朝著作者所寫的方向展開。

創世神注視杜澤失去血色的臉,他眼前的這位黑髮青年臉上一直沒什麼表情,隻能通過一些細節變化來捕捉對方的情緒,剛剛的動容可以說得上是見麵以來情緒波動最大的一次。

並不是因為自身的死亡,而是在害怕那個人的逝去。雖然早就從光明神那裏得知這兩人的關係,但真正看到時,創世神還是感到了不快。

「你不用擔心修。」創世神對杜澤說:「那個人不會死。」

他並不是在安慰杜澤,僅僅是為了將對話進行下去。

「世界已經製定了『修不能死』的規則。」創世神的表情似憐憫似微諷。「比起世界的規則,裁決的規則算得了什麼。」

人生的大起大落莫過於此,杜澤都要為作者難得的良心而痛哭流涕,萌主已經夠苦逼了,不要再在最後再來個致命一擊。得知修的主角定律還在後,某種蠢萌徹底放下了心,開始專心麵對創世神。在之前的對話中,創世神直接點名了光明神是他的「棋子」。雖然關於光明神和創世神的猜想被證實,但杜澤卻根本高興不起來,因為這意味著想要殺死修的不僅僅是光明神,更可能是創世神。

「你想要……殺死修。」

「是的。」創世神平靜地承認了,他看著杜澤,雖然杜澤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但一直細心觀察的創世神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杜澤的戒備,這加劇了他的不快。

「你不應該將我視為敵人,因為你和我處於同一立場。」

創世神突然極近地貼過來,杜澤看到與他一樣的臉在眼前不斷地放大,皮膚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冰冷的呼吸。

「在這個世界裏,我才是和你關係最密切的人。」

兩人麵對麵隻有一線之差,創世神淩厲的目光牢牢地鎖定了杜澤,語氣中充滿了復雜的情感。

「你知道你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嗎?」

杜澤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創世神的咄咄逼人。在折斷光明神的權杖時,他曾聽到過來自同樣對象的同樣問話。那時候他沒來得及多想,並且具有一種思維慣性:穿越這件原本就不科學的事還需要理由和解釋麼。

雖然後退,但杜澤並沒有避開創世神的目光,創世神向他暗示了內幕的存在,即使隱約嗅到圈套的味道,他也必須跳入圈套將這一切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