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知道你在心裏對我有防備,”展歡顏道,並不見慍怒的情緒,語氣平平無喜無悲的問道,“你就這麼不看好我和表哥?”
裴雲英是個很好的人,對她更是無可挑剔,不管是出於怎樣的心理,這樣的人,錯過了總是生平憾事。
展歡顏這話的語氣雖然不重,但也算是質問了。
裴雲默也沒回避,隻就勾了勾唇角朝他看過去一眼,語氣淩厲的反問道:“你愛他嗎?”
展歡顏的心跳猛地停滯半拍,渾身的血液也在血管裏凝滯不前,表情僵硬的沉默了。
“他對你用情至深,你對他卻不是這樣。”裴雲默似乎也沒指望等他的回答,隻就自顧說道,“我大哥的脾氣沒有誰比我更了解,他表麵上看似和氣最好說話,實際上卻是個十分固執和死心眼的人。如果他對你就隻是出自單純的兄妹之情想要照顧你,我也不會反對,可是現在這樣卻是不行的——你在他邊,就會成為他一輩子的枷鎖和負擔,讓他在患得患之間永遠也不會覺得真正的幸福。你說的對,你雖然是我表姐,但是在我心裏,你卻還是不及我父母和大哥他們的分量,明知道是個火坑,我又怎能袖手旁觀,看著他跳進去?”
他說著,頓了一下,麵色依舊坦蕩:“誠然,我的自私我也不需要去掩飾。”
裴雲默的話之前展歡顏就曾憂心過,唯恐裴雲英會因此鑽了死胡同,而現在再被裴雲默這樣一陣見血的揭露出來,展歡顏也不需要反駁。
“所以那天你回去,就是為了以防萬一的?”展歡顏道,語氣篤定。
“是!”裴雲默也很坦誠。
折返談話到了這個份上,展歡顏反而覺得一陣輕鬆——
裴雲英的情她的真的珍惜又矛盾,當時拿不定主意的是甚至希望裴家的長輩能站出來義正詞嚴的棒打鴛鴦,雖然最後出手的人是裴雲默這個做弟弟的,也算的異曲同工了。
盡管——
此時她心裏對裴雲英存了深深的內疚!
想了想,展歡顏還是忍不住問道:“其實真正需要說抱歉的人是我,不過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了,這件事——還是不要讓表哥知道了,就讓他覺得是個意外吧!”
裴雲默一笑,到了調侃著走到她旁邊道,“你當我哥他是能有多蠢嗎?這件事你以為能夠一直瞞著他?”
展歡顏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也是自嘲的笑了笑。
是了,裴雲英也是個十分敏銳而聰慧的人,很快也能參詳透徹其中玄機,隻是屆時——
木已成舟,往事也就該隨風散了。
裴雲默和展歡顏互相對望一眼,然後便是默契一笑,各自移開了視線。
院外夜涼如水。
彼時的後宮之中,九重宮闕聳立雲端,卻是燈火通明,亂成一片,隱隱一股冷肅之氣在皇帝的寢宮上方回旋不止。
北宮烈吐血昏迷,急召所有太醫入宮。
北宮烈突然吐血昏迷,連夜傳召了所有太醫進宮,整個重華宮裏氣氛冷肅而凝重,宮婢們捧著湯藥和帕子等物無聲無息的往來,每個人都是大氣不敢喘,唯恐自己的腳步聲重了而闖禍。
太醫院的劉院判滿頭大汗的跪在龍床旁邊替北宮烈把脈。
一片明黃色澤的大床上,清華絕豔的男子麵色蒼白的闔眼躺著,一動不動,唇線微抿,細看之下唇色卻是不太明顯的泛著青。
劉院判把了半天的脈也不見吭聲,單太後麵色憂慮的捧著茶碗,也是許久都不曾用過一口。
“皇上他怎麼樣了?”劉院判一直不肯做聲,單太後終於還是忍不住的先開口。
“太後娘娘!”劉院判不得已才是爬起來,對她拱手一揖,神色惶惶而帶著慚愧道,“微臣無能,請太後責罰!”
單太後似是愣了一愣,猛地從北宮烈那裏收回視線看向他,皺著眉頭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診了這麼半天,難不成都沒能查出皇上是什麼病症嗎?”
北宮烈是蠱毒發作,寒毒入體,這一點她十分的清楚,隻是這些年一直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當初在她啟用蠱毒想置他於死地的時候他竟會緩了過來,這些年來,也隻是留了隱患身體不好而已。
如今這蠱毒終於是要到了發揮效力的時候了,肅然是她期待中的結果,但是因為這麼多年來的脫出掌控,也還是讓她心裏隱隱帶了幾分不安和不確定。
“微臣惶恐!”劉院判一臉的愧色,在她麵前跪了下去,“陛下的脈象十分怪異,看似急怒攻心的症狀,卻是身子虛寒,老車伺候宮裏這麼多年,診過的脈不計其數,還從不曾見過陛下這樣脈象和症狀自相矛盾的病症。”
單太後的眉頭越擰越緊,眉目之間隱約浮現一片怒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太醫院之首,現在皇上病了你卻說是束手無策?這個院判你還想不想當了?”
“微臣無能,微臣惶恐!”劉院判心裏抖的厲害,麵上也隻能不住的重複這兩句話。
“廢物!”單太後的怒然拍案,目光淩厲一掃站在後麵的其他太醫,冷聲道,“你們呢?誰有辦法?治好了皇上,哀家必有重賞!”
“……”人群當中一片沉默。
北宮烈的病症實在奇怪,他的身份又特殊,劉院判都束手無策,其他人誰願意在這個節骨眼上去趟渾水?
單太後滿麵怒色的盯著他們,他們也隻是將頭垂的越來越低。
就在這時,外麵有內侍進來通稟道:“太後娘娘,外麵姚閣老和左禦史那麼聯名求見陛下!”
姚閣老是三朝元老,當朝文臣之首,堪稱百官楷模。
這老頭子年輕的時候才華橫溢,很是個不羈的個性,在朝為官也受不得束縛,早年一直胸無大誌,自請去了外麵窮鄉僻壤的地方放外任,十八歲離京,後來整整二十年,幾乎把大夏國的所有州縣都摸了一圈,三十八歲回朝之後,卻是一反常態,一鳴驚人,以多年在外為官的曆練所得一舉應得北宮烈的爺爺孝獻帝的信任,改革國策輔佐君主,一路做到閣臣首輔的位置。後來又為先皇臂膀多年,直至前兩年先皇駕崩之後又不遺餘力的輔佐北宮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