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徐子陵。”
長樂的臉色立刻變了。
她的手伸入袖中。
指尖扣在袖中箭的搭扣上。
“是我。”
那假冒的徐先生抬手取下了臉上的麵具,歲月不減其風華,僅是為他染上了一層清雋。
“兒子沒來,換了老子嗎?”
長樂聽著母親給她的情報,心中不斷整理著這些內容。
(徐先生的父親是徐子陵。徐子陵這名字我總覺得在哪裏聽過。)
可若是要長樂再仔細想想,卻是想不到答案了。
“峻兒托我將定要將這藥給你。”
徐子陵平和的語氣中夾雜著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憤怒。
“我都沒生氣,你有什麼好氣的?”
裴素問講出口的話,依然和平日裏的沒有兩樣。
她也隻有在麵對自己的一雙兒女時,才會如個母親一般與他們說說話。
裴素問向著長樂所在的位置扭頭看去,抬起手,指了指徐子陵的方向:“長樂,這是咱們家的親戚。”
裴素問現在辨認人的位置,絕大部分是依靠著聽力。
長樂眉一挑,剛想說“我怎麼不知道自己還有一門姓徐的親戚”,又想說“裴家那麼大的姓,誰知道這家夥是娶了哪個出了五服的旁支。”
卻突然又福至心靈。
(原來是那個徐子陵。)
長樂露出了一個厭惡的表情。
抬腳往邊上走了走。
她麵上心裏的厭惡之情是不假,可卻也不僅僅是因為這個而換了位置。
一邊走,一邊抱怨:“不就是娶了外祖養的外室的女兒,這算哪門子正經親戚?”
裴素問輕笑出聲。
“是啦,莫氣。好歹你外祖行走江湖之時,化了個石之軒的名。”
裴素問受人詬病的一點,便是她在登基為帝,百官跪迎之時,坐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泰然自若的受了自己父親裴矩的一跪。
其父名裴矩,是大唐的名臣不假,而江湖人卻更知道他的另外一個名字——石之軒。
魔門八大高手第一的“邪王”石之軒,與慈航靜齋的碧秀心的那段爛帳,稍微八卦點的人就都知道。
對裴素問而言,那碧秀心是再怎麼冰清玉潔片塵不染的仙子,她也照樣將她當做個沒名沒分的外室看。
自然,長樂也是隨自己母親的想法。
可對娶了石之軒與碧秀心的女兒石青璿的徐子陵而言,這可不是什麼好話題。
裴素問對徐子陵的態度,向來都是“娶了我父親外室生的女兒,就想和我攀關係的便宜親戚”,若不是為了惡心裴矩——石之軒,她連這門親戚都不想認。
裴素問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母親一點點在自己麵前喪了神智,一點點變得形容枯槁,最後香消玉殞。
她若是說自己其實並不恨裴矩,那可是連自己都騙不過。
但要問裴素問如何與徐子陵和石青璿的兒子認識的,那就是另外一場自找的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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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裴素問進了晉王府,當了李治的側妃沒多久,便見到了那翻牆而來的七八歲男孩。
那男孩個子不高,身法卻很好。
裴素問不懂武功,也沒那練武的天賦,可卻會看那些人是身負武藝的江湖人士,那些是徹頭徹尾不懂武功的普通人。
那男孩看到了裴素問,繞著她轉了一圈後,昂首挑眉道:“你就是裴素問?”
裴素問頷首一笑,對答:“我就是裴素問。”
那男孩見了裴素問一笑,臉頰泛起了薄紅,仿佛是為了證明什麼似地,自言自語道:“原來你就是裴素問。”
一來二去,裴素問便知道了這將晉王府當做無人之地攀爬的少年是何身份。
哦,徐子陵和石青璿的兒子。
裴素問懶得知道他的名字,隻要知道這一點,她就什麼折腰結交的心思都沒了。
時日過去,當年七八歲的男孩也成了十一二歲的少年郎。
等晉王成了皇帝,她也進了宮,冊封了妃位,卻沒有蕭淑妃得寵,也沒有隨後進來的武昭儀聖眷濃厚。
裴德妃的宮裏一個月也就隻能見得皇帝兩次,可裴素問卻對自己在皇帝心裏的地位極有把握。
可偏偏那少年卻為她操心起來。
“我說,你這麼不得寵,可有人欺負你?”
“莫非你為我欺負回來不成?”
隻見得那少年挑眉一笑。
“可是隻有我才能欺負你。”
裴素問覺得這少年心性,天曉得第二天怎麼轉,沒興趣拖個小孩子下水,幹脆不再給他半夜留了道窗。
玩宮鬥麼。
誰管那武才人背後站得是誰。
管你是魔門還是慈航靜齋的人。反正隻要你在這宮裏頭,就要守那宮裏頭的玩兒法。
搬到了蕭淑妃也搞死了武昭儀,這一路驚險走來,當李治提了廢後的話題時,長孫無忌第一個不同意。
朝堂上不同意,宮裏頭就不太平。
若無那少年,裴素問怕是真得死在武藝高強的刺客手上。
此時那少年已經是十五六歲的年紀,他衝著裴素問一笑,扛著刺客的屍體,就如他當年翻晉王府邸的牆時那樣,輕而易舉地離開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