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裏,一身明黃龍袍的男子,此刻負手來回踱著步子,臉上難掩焦急的神色。一旁侍立的幾個宮人不覺有些疑惑,他們的皇上從來都是將內心的情緒遮掩得滴水不漏,即便是天塌下來,也是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如今不知因為什麼,竟是這般的魂不守舍。
此刻的楚天羽眉頭緊蹙,再無往日冷酷威嚴的帝王之氣,有的隻是一個癡情男子想盡快得知自己深愛女子的安危狀況。今天一大早蕤親王府的下人便進宮回稟,說葉寧已經醒來無事了。他聞之欣喜若狂,一改這幾日的茶飯不思、心緒不寧。於是連忙遣了李隆盛前往蕤親王去看看狀況。
李隆盛剛去了大約有一刻鍾的工夫,但他覺得似乎已經過了有大半天的時間了。所以等得心焦便來回邁著步子。心裏暗暗思忖著,這次葉寧中毒實屬自己掉以輕心,也惹得皇兄也有點怨恨於他,他得好好想想法子看怎樣彌補她。
正自費神地思索著,門口傳來一陣急步的腳步聲,楚天羽眉心一展,抬頭間李隆盛已經跨進了門欄。
“怎麼樣?”楚天羽上前幾步,拉住李隆盛急聲問道。
李隆盛有些為難,看了眼房內其他的宮人,欲言又止。楚天羽對著那幾個侍立一旁的宮人揚臉示意,那幾人立刻會意垂首退出守在門外。
“怎麼樣?”楚天羽挑眉問道。
李隆盛覺得有些難以回答,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說道:“奴才去了王府,並未看到葉尚書,葉尚書托蕤親王轉告,就說讓奴才告訴皇上,葉寧三天前已經不存在這個世上了,所以也沒有什麼葉尚書了。”李隆盛幾乎是哆嗦著嘴唇說出來的。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皇上再聽到這個消息時會怎樣的雷霆震怒,皇上還是小皇子的時候,他便在皇上跟前當差,所以深知皇上的脾性。皇上可從未如此對哪個女子如此的上心,這般的緊張過,對於那些後宮妃嬪的恩寵聖眷,也不過是因為朝堂上一些政務上的必需罷了。以前他覺得皇上冷酷無情,現在看到他如此心係一個女子,這般的癡纏,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李隆盛在心裏低歎過後,半天卻仍然沒有等到皇上的暴怒,偷偷抬眼睨去,隻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似苦似笑,變幻不定。那眼底卻是一陣頭心涼的失望。此刻他微微牽起唇角像嘲諷什麼似的。李隆盛見之竟有些不忍,想出言安慰幾句,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一時間隻好僵僵地站在那裏。如果皇上龍顏大怒,或者他還有應對的法子,如今這樣一副沉默不語、臉色變幻不定的模樣,那是真的傷進心底去了。他一個閹人自是不懂男女間的情愛,但也聽說過問世間情為何物,隻教人生死相許。可見情毒之駭人,醫藥難治啊!
此刻的楚天羽緊緊握住拳頭,一種從未有過的失落感瞬間填滿他心房的空洞。他一代帝王,君臨天下,擁有萬裏江山,卻得不到一個女子的心。傾國傾城的女子他見過不少,聰明機智的女人也不再少數,但卻沒有一個像她那般將清純、機警、靈動、狠辣集於一身的女子,甚至可以說她嬌弱的身軀裏包藏著驚人的巨大能量。明明是幾種完全不同的氣質,但她卻能夠詮釋地美輪美奐,讓人絲毫不覺得有種違和感。
上次答應過她,如果她能將行軍布陣圖的事情解決了,就獲準她辭官離開。其實那時的他琢磨著事情告一段落後,再另想法子留住她,其實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想法罷了。她就像是深山修煉的精靈一般,不屬於塵世。隻要是她想做的,就沒有她辦不到的,即便是自己將她困於皇宮內苑鋼鐵築牆、磐石為地,相信她也是有法子離開的。
“皇上,您沒事吧?”看著楚天羽眼裏不斷變幻的神色,終於擔心地問出口。
薄潤的唇微微溢出一絲歎息,他目光凝住半空的某個方向,沉道道:“傳旨下去,西池國禮部尚書葉寧在祭天宴上突發急症,因近日醫治無效身亡。朕感念他卓功顯著,忠心為國,特追封為雙勇護國公”。
“是。”李隆盛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應聲退下,找翰林院擬旨昭告天下了。
良久,房間裏那抹高大修長的身影寂寥無比,男子一貫冷漠的臉忽然露出了痛色,低得聽不見的聲音,從他的唇中滑落,喃喃:“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關於昭示葉寧在祭天宴上突發急症不幸離世的消息一公布,京城的百姓、官員無不痛心疾首。百姓自發地齋戒三日,而且全都披麻戴孝,整個京城街市放眼望去,全是一片慘白,就連那些商家招牌也一律綴上了縞素,所有人的臉上無不顯出悲戚的神色。
他們全都為失去這樣一個清官、好官而傷心欲絕。如今西池國繁華鼎盛,百姓安居樂業,這多半全是他們尚書大人的功勞,是他們的尚書大人向皇上進言,整治貪官汙吏,並且對西池國進行了政治、經濟、文化等一係列的改革意見,並且親自督促底下官員的承辦情況。如此西池國經過這般大刀闊斧地改製,他們才有了好日子,吃水不忘挖井人,他們現在怎麼能忘懷這個年輕俊美的尚書大人呢。一時間所有人都喟歎他們的尚書大人英年早逝,天妒英才,於是便有人說他們的尚書大人其實是仙人下凡拯救他們窮苦老百姓的,如果使命完成了自然得重返天界了。所有人聽了都寧願相信這個理由,並且找到幾個清官一起擬了一道奏折——萬民書,即有上萬人自願懇請皇上為他們的尚書大人建祠立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