蕤親王對她的癡心她不是看不到,隻是對於他這般義無反顧的付出,她突然覺得自己好渺小,渺小到她不會願意為一個男人傾其全部、毫無保留地付出。她一直認為,得不到就永不會患得患失不需追索美好的背麵,不必顧及愛情泯逝。一個人的天堂,也沒什麼不好。她的自私在蕤親王麵前隻會顯得更加渺小,此刻她很想阻止蕤親王的想法,可是她除了紋絲不動地躺在那裏,什麼都不能動。心口溢滿的不僅是感動,還有深刻的歉疚和痛苦。
良久,房間傳出一聲若無若無的歎息。然後有腳步聲慢慢地向床榻邊走來,她鼻息間聞到的香草味也越來越清晰了蕤親王在她身邊坐下,一顆豆大的冷汗從她發際淌下,沿臉邊到達她的下頜,落到她的衣襟濡濕了一片。
他將一塊濕熱的毛巾敷到她額頭,她挪挪眼皮,卻是無法睜開。然後她便聽到蕤親王聲音輕柔地說:“乖,把這個吃下去,睡一覺什麼事都沒有了。”他的語氣輕柔得像春日裏卷起飛絮的暖風,讓人安心得不由想去依賴他。
他輕輕掰開她的唇瓣,將一粒散發著幽香的天香豆蔻放進她嘴裏。不消片刻,一陣極重的困乏感襲來,讓她無法抗拒既而沉沉睡去。此刻的蕤親王坐在床榻邊,靜靜地望著沉睡過去的女子,他的眼裏含著溫柔的笑意,但是眸底卻飽含著深切的悲傷。
望著她蒼白如玉的臉頰,他動容地伸出手,卻在就要觸及她時顫顫地停在了半空。在給她服下天香豆蔻的那一刻,也注定他將永遠失去她。一個將死之人又怎麼配再愛她。既然無法再保護她、給她幸福,自己怎麼還能再有奢望呢。不過,他不後悔。
“皇兄,你先歇歇,這裏我會派人好好照顧她的。”楚天羽望著蕤親王灰白的臉色,皺眉說道。皇兄最近犯病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隻怕……
瞬間,他的心中浮起一抹虧欠。如若當初沒有皇兄跳下冰窟救上自己,也不會落下這樣的病根。瞬間,他的眸子似籠上了一層極淡的水汽。自古皇家兄弟之情比紙還薄,當年他隻有十歲,皇兄也不過十四歲,又是皇子間的爭權奪利。那年冬天,整個皇宮銀裝素裹,冰柱如玉。他和幾個皇兄一起在結了冰的臥月湖上溜冰,當時他的大皇兄見他日漸得父皇寵愛,生怕將來甄選太子對其造成威脅於是趁他不備,將他推進了旁邊沒有凍住的冰窟裏。後來若不是當時四皇兄現在的蕤親王跳下去救他,今日坐在西池國龍椅上的已經是別人了。
隻是因為皇兄在冰水裏泡的時間過久,所以就落下了隻要變天渾身便酸痛難耐,身體是越來越羸弱了。除了四皇兄和他不是同一個母妃,卻是待他如親兄弟,其他兄弟則沒有一個是真心的,都恨不得他死掉。所以他登基後,立刻將其他皇子削藩或刺死,根本毫無留情。或許這就是一代帝王必須具備的冷情斷義。
蕤親王半天沒有回話,楚天羽則陷入以往冗長的回憶中。良久,蕤親王從葉寧的睡顏上移開目光,聲音清淡道:“把她留在這裏,繼續讓你的那些後宮女人戕害?”
聞言,楚天羽渾身一震,頓覺一陣脫力,腳下如同踩了棉絮一般,手指越扣越緊,指尖已經泛起青白,仿佛隻有這樣就能壓下心底那抹驀然擁起的酸澀潮水。看著此刻安靜躺在床榻上的女子,他心中的痛絕不會比皇兄少一分。身為帝王,也有自己的無奈,有時明明喜歡一個人,卻要在眾人麵前不能表露太多。否則寵溺過多,必然引起不滿,使的朝綱不振,甚至使被寵之人引來罵名,他有時不願意替葉寧過多的強出頭,隻是想用這樣的方式保護她而已。他的苦心又有幾人可懂?
“忽侖,收拾一下,準備回府。”蕤親王淡漠地吩咐,然後小心翼翼地親自抱起床上的女子。
她的體重出乎意料的輕。隔著衣服,他能摸到她的骨凸,讓他一陣陣心痛。蕤親王想不到如此單薄的身體平常是如何會有男子那樣的氣場。他闔了闔眸子,狹長的睫毛眨動了幾下,他發誓在自己有限的日子裏,再也不會讓她受到一絲傷害。於是,他深吸一口氣,像抱著最心愛的寶貝徑自出了房間。
一直怔怔站在原地的楚天羽,脖頸兩側的血管突突地跳動著,整個身體都在微微地顫抖,好像正在承受極大的痛苦。良久,他微微闔上眼,睫毛仿佛在顫抖。他的上齒緊緊陷入到下齒裏,深深的牙痕裏滾出圓滑的血珠子。
為什麼看著皇兄抱著她離開的那一刻,他會感到噬骨般的疼痛。自己執著地愛著她,到底是出自愛情,還是不甘心?
都說愛情無非是緣深與緣淺的事,而自己不知道和她是不是緣份太淺,就像一陣風一樣轉瞬逝去,而自己在這個過程中慢慢地心涼了,帝王或許本就不該相信愛情,不該相信誓言,也許這就是愛情恐懼症,但是自己卻真真的在這恐懼症中落淚了!隻是這淚流進心裏,別人無法看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