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1(3 / 3)

歌聲漸低,笛音也緩緩消逝。濤子想鼓掌,可看我們兩個都一聲不出,也不敢說話。我對陸勵成說:“謝謝!”

他淡淡一笑,把雞取下來,用一片濕粽葉包著,將一個雞翅膀撕下來,“誰想嚐第一塊?”

我對他的廚藝信心很足,立即伸手去拿,沒想到濤子也去拿,兩個人恰一人拿了一邊。

濤子解釋:“我喜歡吃雞翅膀。”

“廢話!誰不愛吃?”

“我是晚輩,你要讓著我點。”

“我還是長輩呢!你要孝敬我一點。”

濤子看向陸勵成,我也看向陸勵成,陸勵成無奈:“兩位的幼稚行為讓我很榮幸!兩個雞翅膀,你們一人一個,女士優先。”

濤子鬆手,我大獲全勝,洋洋得意地拿走了雞翅。這是一隻家養的雞,又是用鬆柏枯枝烤出,味道果然沒有讓人失望,皮焦脆,裏麵的肉卻鮮嫩,口齒間盈滿了鬆香,很快,我的一個雞翅就吃完了,又搶了一個雞腿,一邊喝酒,一邊吃。

高粱酒的後勁上來,覺得身上有些*,走出了山洞,外麵的風竟然很大,吹得人搖搖欲墜。一天繁星,觸手可及,難怪李白會生出“手可摘星辰”的想法。我向著天空伸出雙手,可惜仍然摘不到。

陸勵成在我身後說:“不要再往懸崖邊走了,有的石頭看著牢固,實際上已經被風雨侵蝕鬆動。”

我回頭看向他,指著自己心髒說:“就像人的心,這裏看著好好的,實際已經碎裂了。”

他不說話,隻一雙眼睛比蒼穹上的寒星還亮。

我跑回篝火旁,和濤子喝酒,濤子一首歌、一筒酒,要我也一首歌,一筒酒,否則什麼都別想吃,什麼都別想喝,其實,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在用他的方式讓我快樂。

他唱山歌,我唱流行歌,兩人土洋混雜,把酒像水一樣灌下去。

外麵的山風呼呼地吹著,就像是要把人心都掏空,那些事、那些人無處不在……

一壇酒還沒喝完,我已經醉趴在地上,把陸勵成當枕頭靠。濤子和陸勵成仍喝著酒、聊著天,陸勵成說話的時候,時不時低頭看一眼,隨著我的姿勢,調整一下自己的姿勢,我的手總是不老實地想去動篝火裏的紅薯,我一動,火星就亂濺,他阻止了幾次沒成功,索性直接握住了我的手。

我隻能老老實實聽他們說話,剛開始還能跟上他們的思路,聽到濤子給陸勵成講他的畢業計劃,征詢陸勵成的意見。他打算抓住國家現在對大學畢業生自主創業的優惠政策,注冊一個品牌、專門做盆花,初期資金他打算自己拿一部分,在村裏公開融資一部分。後來他們的話語逐漸細碎模糊,隻看到兩個投在山壁上的身影,在篝火中跳躍。

迷迷糊糊中,聽到林憶蓮的歌聲。

“野地裏風吹得凶,無視於人的痛苦,方佛要把一切要全掏空……”我剛開始還傻傻地跟著音樂聲,哼唱:“等一次心念轉動,等一次情潮翻湧,隔世與你相逢,誰能夠無動於衷,如那世世不變的蒼穹……”忽然反應過來,這是我的手機在響,我緊緊捂住耳朵,我不要接聽!我不要聽宋翊的事情!

“蘇阿姨,你的電話!”

我更用力地堵住耳朵,我聽不見,我什麼都聽不見!

陸勵成從我的羽絨服衣袋裏拿出電話,替我接聽,“是,是她。蘇蔓喝醉了,你有什麼事情可以告訴我……”

陸勵成向山洞外走去,一會後,陸勵成掛斷電話,回頭對濤子說:“把篝火滅了,我們下山。”

我看到濤子在滅火,放開耳朵,不解地嚷:“酒還沒喝完,你們怎麼不喝了。”

陸勵成彎身,把我背起來,柔聲說:“我們都困了,先回去睡覺,明天再來玩。”

我也是真醉了,趴在他背上,閉著眼睛說:“嗯,明天再來玩。”

似睡似醒間,並不確切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覺得陸勵成似乎一直在打電話,後來,他終於不打電話了,就坐在我床邊,一直看著我。天還全黑著時,他叫醒了我,我閉著眼睛,不耐煩地說:“你難得起早一天,起來就發神經,這才幾點。”

“淩晨四點多,快點起來吃早飯,下午的飛機回北京。”

“什麼?”我瞪著他,“為什麼?”

“我有急事要回北京處理,你若不想走,那我就自己回去。”說完,他轉身就出去了。

我趕緊穿衣服,咚咚跑下樓,陸勵成的嫂子已經準備好早飯。我洗漱完,和陸勵成、濤子三個人一起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

我邊吃飯,邊抱怨,“你有沒有搞錯呀?春節!股市都不開!”

他淡淡說:“紐約和倫敦都在正常工作,我們的很多客戶也都在正常工作。”

一句話堵死了我所有的抱怨,隻能埋頭吃飯。

等吃完早餐,陸勵成看住我說:“大件的行李我已經收拾好,你把隨身的物品收拾一下。”

我問:“你媽媽起來了嗎?要和你媽媽去說聲再見嗎?”

“以後還有機會。這次就算了。”

裝好東西,下樓來,濤子已經把車開到院子中,陸勵成的媽媽和哥哥竟然都起來了。我實在不好意思,隻能和*媽一遍遍說:“再見!謝謝!”

*媽拽著我手,和我說話,還特意把陸勵成叫過來,她說一句,陸勵成翻譯一句。

“這次沒招待好你,下一次,一定還要來玩。”

“我們家勵成脾氣不好,但心是很好的,有時候,你稍微讓他一下,他自己心裏其實就知道自己錯了。”

“他若讓你受了委屈,你來和我說,我幫你罵他。”

我本來聽得很不好意思,但看到陸勵成翻譯時的臉色,差點笑倒,趾高氣揚地看著他,對*媽說:“我會的。”

都上車了,*媽還走到窗戶邊,叮囑我“一定要再來”,我隻能一遍遍點頭,“會的,會的。”

車開出後,我留戀地望著逐漸縮小的農家院落,沒好氣地問:“究竟又是你的哪個超級客戶的什麼破事?”

陸勵成說:“我的超級客戶難道就不是你的超級客戶?爭取在旅途上再好好休息一下,到了北京,你會沒時間睡覺。”

宿醉仍未解,我也的確覺得頭仍有些暈,遂閉上眼睛,開始打盹,嘴裏卻小聲嘟囔,“我過完年就辭職,你的超級客戶就不是我的超級客戶了。”

一路風馳電掣地趕回北京,已經是晚上,拖著行李要出飛機場,陸勵成卻說:“現在Helen在你家的保安處,你給保安打電話,讓保安帶她去你家,把你的護照取出來。”

“為什麼?難道我們要飛紐約倫敦?”

“你先打電話,打完了,我和你慢慢說?”

我打完電話後,說:“現在你說吧!我們究竟要飛哪裏?”

他凝視著我說:“我們去越南河內。”

我呆呆地盯了他三秒鍾,立即發瘋一樣地打開手袋,去找手機,手卻一直在抖,手袋掉到地上,東西散落了一地,我跪在地上去撿手機,手機滑得拿都拿不住。

陸勵成蹲下來,緊緊地抓住我肩膀,“發生了車禍,你父母現在在醫院,仍在昏迷中,你不能亂,你若亂了,他們還能依靠誰?”

我的身子抖著,隻知道點頭,“我不能亂,不能亂!”眼淚無聲無息地湧了出來,我仰頭看著他問:“他們絕對不會有事,對嗎?”

他抱住了我,“不會有事!”

他的胳膊充滿力量,我的心稍稍安穩。

機場的大廳內,人來人往,都看向跪在一地淩亂中,臉色蒼白的我和陸勵成,陸勵成卻絲毫未關心,隻是用肩膀擋住了他們探究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