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盲路尋心(2 / 2)

“阿……竹,你應是忘了。在望霄那晚,我的另一個別名,就是阿竹。本是我的名字,卻陰錯陽差的安在了你的身上。果然天道好輪回,蒼天何曾饒過誰。你忘了便是忘了,也是件好事。能忘記的人,不會傷心。”

他走進自己的房間,應是拿出自己的劍,背在自己身上。沉默久久,離別的意味深深。

他還是忍不住提步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頭,“日後隻要莫對旁人提起你認識我,便自可安穩一生。……嗬,不對,你本就不曾知曉我的身份,如何對旁人提起,是我多慮了。好好照顧自己,別讓在意你的人擔心。”

清風拂過,他被風撩起的衣擺說巧不巧的蹭在我的臉頰,留下一片淡淡的竹香,卻刮得我的側臉有些疼。

那種疼蔓延至心底,不能散去,竟在糾結中生出了更加令人無措的恐慌和絕望。隻此一別,隻恐日後再見無期。若是這樣,夢中的人兒,便要永遠消失了麼?

那種疼痛讓我不得不出了聲:“你,到底是誰?”

“我姓,喻。何以喻珍重,如獲不死丹。記住了?”

話音落,耳邊帶起一陣疾風,便再沒了任何聲響。即使我看不到,我也十分清楚,他走了。他一個江湖人,輕功卓絕,縱身一躍,幾裏路也是瞬息之間。

真的,不能再見了嗎?深秋的涼意狠狠侵襲著我的皮膚,骨縫,甚至四肢百骸。明明相識不久,卻總感覺他離去的聲音仿若將某一種重要的東西強行從我身體中抽離那樣的痛苦不堪。

若是此生不見,喻……喻什麼?我想不起來,頭突然疼的厲害,那個輕笑的唇角在我腦海中越來越清晰,又越來越遠,我試圖抓住,卻根本毫無用處。

我抱住自己的頭,無論如何苦思冥想,就是不記得那個姓喻的天人一般的男子,到底為誰。他,又與我有著怎樣的過往,可以讓我即使將一切忘記,卻還是麵對他的離開依然心痛不已,無法克製。

不行!我還沒弄明白,我還沒想起一切,我不能讓他就此在我生命裏消失!他還身中奇毒呢,若是毒發,他該去何處落腳?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盲路跑出去的,村裏的路,我已經十分熟悉了。我聽不到身後的急呼,也聽不到路過人的召喚,我隻聽到自己心的聲音,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出了村,我便隨即陷入了迷茫。我什麼也看不到,我的世界裏隻有一片黑暗,我不怕黑,隻怕窮盡天涯路也找不到他。我該往哪裏走,我也不知道他離去的方向,也不知道他可能去的地方,隻知道,輕功一瞬,幾裏有餘。

此時,說不定,他已身在幾十裏以外,根本料不到我會追出來,也根本,不會再回來了。

我無力的抱臂蹲下,瑟縮在一邊,眼前的一片黑暗淹沒了我心頭最後的一束光。在我知道自己眼睛壞了,有可能以後再也看不到世界的時候,我也曾深深地絕望過,但我還是笑著鼓勵自己,堅持下去,好好活著。

如今,我竟真的再也找不到一絲堅持下去的理由。天大地大,就算雙眼清明,尋一人也如大海撈針,像我這樣的瞎子,真的是寸步難行。連自己生活都成問題,如何再去追尋自己心中的希望和光明?

我現在終於相信,他是我很重要的人。記憶可以消退,前事可以盡忘,刻在心底的情又怎麼能磨滅呢?要不然,短短的相處,他的離開,為什麼會讓我如此無措,如此崩潰?

姓喻的少年,你回來好不好?我縱然記不得你,也願意相信你,相信自己,相信“阿竹”就是你的“遙遙”。

我把頭埋進雙臂交叉的臂彎裏,眼淚再也止不住地簌簌落下,濕了我的衣袖,濕了我的掌心。原來我和他的淚落在掌心的感覺竟是一樣的滾燙。他那時,也是如我此刻一般傷心吧。

我應該相信他的,明明我向小虎哥哥求證過,從救他回家開始,他便是一直身著一襲淡青色紗衣,格外醒目。可,我為什麼就不堅定一點,非要否定自己是“遙遙”的事實呢?

哭著哭著,抽噎中,淡淡的竹香鑽入我的鼻腔,讓我周身一顫,立時忘記了哭泣,隻努力的吸了吸,捕捉到空氣中那令人興奮的味道。

我感覺有人在我麵前蹲了下來,微涼的手指輕輕略過我濕潤的臉頰,微微拭去了眼角的淚,又將我輕輕扶起,攏進溫情環繞的懷裏。

竹香更甚,卻讓我躁動不安的心一瞬間安穩下來。

“眼睛不好,看不到路,還要追出來,是傻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