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朗琅也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麼會發脾氣。
大概是因為他所有捉弄人的把戲對夏微光都不起作用吧。
入夜，窗外下起了雨。雨點敲在窗子上的劈劈啪啪聲，也掩蓋不住客廳裏嘩嘩的麻將聲。
這個從小聽到大的噪音，今天卻讓朗琅感到格外心煩。
他拉開門，吵鬧聲陡然增大了。媽媽坐在煙霧繚繞的麻將桌旁，興致正濃。朗琅說：“媽，今天能不打嗎？明天我要考試。”
媽媽卻擺了手說：“去去去，我這手氣正好呢。別給我找晦氣，一邊背書去。”
朗琅“砰”的一聲關了門，氣結地躺在床上。他真不明白，天下有那麼多種類的媽，為什麼偏偏分給他一個愛打麻將的。
自從爸爸跟媽媽離婚後，媽媽就沒有改掉這個打麻將的惡習。
其實說實話，朗琅很恨媽媽，可是，又怎麼樣呢。
爸爸可以選擇逃避和她離婚。而他呢，隻能一個人在麻將聲裏慢慢長大。
曾經，他也想做個白天認真聽課，晚上安好睡覺的正常人。
可是伴著嘩嘩的麻將聲入眠，還不如聽著老師的講課聲來得更舒服。
突然客廳裏爆出一陣驚笑叫罵，大概是媽媽自摸了。
朗琅撿起一隻拖鞋，重重扔在門上。憋悶的在黑暗裏，他又想起了夏微光。
這樣的雨夜，該不會又在苦讀背單詞吧。想起那背出來單詞的樣子就開心的笑了，不好的事都拋在腦後。
不開心就折騰她玩兒好了。朗琅暗暗地想，就不信整不到她一次。
他翻出班級通信錄，撥通了夏微光家的號碼。
等待的時間，他飛快地想好了三個說法。
如果夏微光沒睡，他就說，你個豬頭開夜車也沒用。
如果夏微光睡了，他就說，嘿，該起床尿尿了。如果是別人接的，當然就說打錯了。
“喂，誰啊？”是夏微光，但聲音聽起來怪怪的，好像怕誰聽到似的，壓得極低。
背景裏，有人在凶狠地叫罵著。朗琅準備的三句話都用不上了。
他遲疑了一下說：“是我。你怎麼了？”
“我媽媽喝多了，我在照顧我媽媽呢。”
“你在哪兒呢？”
“在客廳了。你找我有什麼事？”
“呃……原來想叫你起床尿尿呢……”兩個人都無語了。
無聊在這一刻，顯得多少有點兒幼稚。
隔了一會兒，夏微光說：“別掛好嗎？”
“好。”電話裏又隱約傳來一陣摔東西的聲音。
朗琅聽著有點兒揪心。
他說：“累嗎？”
“還行。感覺我今天過不了生日了。”
“不怕，還會有的。你別說話了，好好照顧你媽媽。你媽媽還要你還好伺候呢。”又是好一會兒的沉默。
朗琅握著電話躺在床上，覺得門外鬧人的麻將聲變得溫暖有愛多了。
忽然電話裏傳來一聲嘶吼：“你還在這兒幹什麼呢！”夏微光卻對話筒輕聲說：“謝謝你。”
朗琅急了，說：“快忙吧啊，還謝我什麼啊？”
“謝謝你……今天晚上叫我尿尿。”
“啪！”電話被掛斷了。
朗琅再打過去，卻無法接通。短促的忙音，一遍一遍地響著，讓朗琅心底泛起一片冰涼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