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的目的是什麼(2 / 3)

狂暴中宇昊根本就聽不進別人的勸阻,太醫院眾人嚇得死死跪在地上,不要命似的磕頭,卻還是阻擋不住身後侍衛的拉扯。

“陛下,陛下,饒命啊,饒命啊。老臣,老臣是真的用盡了一切的方法了,可,可這位姑娘就像缺失了吸收的功能似的,無論是多好的藥物,都全然吸收不了,這樣才導致她到現在都醒轉不了,實在不是老臣們下錯藥方啊。”

“嗬,照你們這麼說,這還是殤兒自己的問題了?那既然你們都無法解決了,那留你們在這裏有什麼用?嗯?”

宇昊用著看死人一樣的眼神,冷冷地看向地上跪著的,誠惶誠恐的禦醫們。他們嚇得再也不敢說話了,隻一味地磕頭求饒。正當大家都覺得吾命休矣的時候,宇昊突然揮手讓他們滾出去,卻收回斬殺令。

大家一見不禁有點傻眼了,這,帝王是轉性了嗎?怎麼會收回斬殺令?不過很快,他們就不再細想了,反正能多活一段日子便多活一段日子吧,總好過現在就被淩遲處死,說不定過段時間,陛下心情一個好轉就真的放過他們了。

這邊,等眾太醫都顫顫巍巍地走了出去後,帝王又屏退了其他的侍衛和奴仆,然後便一言不發地看著我,我能感受到他的注視,卻無法睜眼,頭昏腦漲的,雙眸也有隱隱的刺痛,於是便依舊閉著眼,昏昏欲睡地躺著,何況我也不想醒來。

“出來。”宇昊目視前方說道。

過了好一會兒,房間裏依舊沒有別的聲響,隻聽見宇昊原本平穩的氣息逐漸變得粗重,放在大腿上的手也不禁握成了拳頭,手背上都能清晰的看見暴怒的青筋了。突然,他冷笑了一聲,從懷裏拿出一把鋒利的小刀,作勢便要往我的腦門刺去。

“住手!你瘋了!”

一縷青煙緊緊地纏繞在了宇昊拿刀的左手上,擋住了他下刀的勢頭。

“怎麼?肯出來了?我要是不這麼做,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這麼躲著?就這麼看著她死?你們那位尊上舍得嗎?”

“嗬,那又關我什麼事?要不是我不能離開你,你覺得我這個上古神靈會聽從於你這個區區凡人的命令嗎?你逼著我,讓我告訴了她所有的往事,可你卻不讓我告訴她這一切真正的起源,她聽到的故事根本就不完整,她的感受自然就不一樣了,可你騙不了她。”

“那個人又何嚐對她說過實話?她不一樣為了他,上天入地,闖鬼門關,躍靈淵?何況,我也沒想過要告訴她真相,她隻需要知道,她應該知道的那部分就可以了。同樣,你也不需要在我這裏說這麼多廢話,你隻需要告訴我,怎麼才能讓她醒過來,我知道,你有辦法的。”

宇昊說完了,也不急著逼他,反正,要是沒有他這個載體,這位上古神靈早就灰飛煙滅了,還能在這裏跟他談東論西的?別說人和人之間是利益的聯盟,任何活著的生靈都是如此的,隻要有相互利用的利益在,就不怕這一切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宇昊,我真的很好奇,等你真的想起一切的時候,你的神情該是怎樣的後悔。”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你當初不也覺得,你對她隻有利用,沒有愛嗎?可結果呢,你還不是栽在她的身上?千百年來,這一定律,都沒有改變啊,真說不清你們到底誰虧欠誰了。行了,別瞪我了,你要想讓她完好無損地清醒過來,隻能把鬼眼還給她,不然她就會一直這樣不死不活地沉睡下去。”

把鬼眼還給她?這不可能!一旦把鬼眼還給她了,她就會永遠地離開我了,我已經失去了她的心,我不能再失去她這個人了。要是沒有你,這萬裏江山於我的意義不過就是錢權的存在,可有你,這一切才更有意義,我不想再獨自一人度過這漫長的時光了。

“有什麼辦法能讓她在得到鬼眼後還是逃不掉?靈使,告訴我!”宇昊斟酌許久,最終問出了這麼一句話。

“你想想都知道,這根本不可能。鬼眼的力量有多巨大,你不是沒有見識過,你如今能在戰場上戰無不勝都全因這股神力,不然就你這小身板,你覺得你在戰場上能存活下來?”

宇昊聽著,眉毛就慢慢地糾結了起來,靈使見他這樣,倒也不再言語,隻是扭頭靜靜地看向窗外。

時間就這麼過去了,誰也沒再說多一句話,直到夜幕降臨,門外的仆人小心翼翼地敲門,請問是否需要晚餐是,宇昊才終於回過神來了。他眨了眨有點澀意的雙眼,手輕而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發,心裏終是下了一個決定。

“殤兒,別怪我,我隻是不舍的你離開。給朕召太醫院的太醫們過來,讓他們立馬帶上最好的麻藥和細針過來。”

“是,奴才遵命。”

“你想幹什麼?”

宇昊低頭溫柔地看著我,可眼底的那份淩冽的決然卻是怎麼都掩蓋不了。

很快,太醫院的太醫們便趕到了養心殿門口。

“進來。”

“遵命。”

太醫們一個個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在心裏求神拜佛,祈禱千萬不要再生出什麼事端,不然他們是真的招架不來了,沒被賜死,都會被嚇死啊。太醫們戰戰兢兢地推門進去,俯身請了安,便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你們太醫院最好的麻藥,程度如何?”

“回稟陛下,太醫院的麻藥都是用我們秘製的配方調製出來的,效果自是極好的。”

太醫們雖不明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地作答了。

“那能讓一個人徹底地失去知覺嗎?”

“這......回稟陛下,老臣不敢擔保全無知覺,但起碼,人的意識,感覺都會比起往日,要下降許多。”

“那痛覺呢?”

這問題怎麼越來越難答啊?他們的陛下怎麼就那麼會為難人。這感覺每個人都不一樣,藥力更是因人而異,這很難擔保說每個人的效果都是一樣的啊,更難確定這人是否感覺敏銳啊。

“回稟陛下,這都是因人而異的,這藥效實在難以確定。”

死就死吧,總好過被陛下的眼神嚇死。

“不傷害人體的情況下,給她下最大的麻藥,務必在最大程度上讓她喪失痛覺。”

“你到底想幹什麼?”

靈使終於忍不住地問了一句,再也顧不上周遭人等的奇怪和驚疑。

“我要挑斷她的手筋和腳筋,這樣哪怕她有鬼眼,她也走不出這層層守衛的禁宮。”

“你這個瘋子!你這麼做就不怕宇殤恨你嗎?你要是廢掉她的筋骨,將她囚禁在這深宮裏,這就好比,將一隻在天上翱翔的雄鷹,硬生生地折斷它的翅膀,讓它變成一隻籠中鳥,金絲雀!這樣子,她會活的生不如死的。”

宇昊卻輕輕地笑了笑,那笑容是那樣的溫柔,那眉目是那樣的好看,可那藏在眼底的瘋狂,卻讓人心驚膽顫。

“我是瘋了,在我愛上她時,我就瘋了,我有時也會在想,如果當年沒有遇上她,我這計劃或許依舊會成功,但我可能會付出更加慘重的代價,可我遇上她,我的計劃極速成功了,可我卻丟掉了一顆心,丟在了她的身上。你根本就無法想象,我到底有多愛她。”

“嗬,你到底是愛她,還是愛你自己?你愛她,就設計奪走她的鬼眼,告訴她一個慘烈的過去,毀掉她的信仰,如今,更是為了留她在身邊,你不惜挑斷她的筋骨,廢掉她的武功,這就是你愛她的方式,這就是你那瘋狂的愛?如果真是這樣,我想誰都不會想要這樣子的愛!”

宇昊聽著這番話,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卻還是不聽靈使的勸阻,硬是讓太醫們下藥麻醉了我,並親自下手斷掉了我手筋和腳筋,還命工匠去製了幾幅特別的手鐐腳銬,這樣子,我便永遠都走不出養心殿了。

當然,這些事情也是在我醒過來之後,靈使一一告訴我的,當時他跟宇昊唇槍舌戰地爭吵了一番,把一旁的太醫們嚇暈了一大半,因為他們是看不見靈使的,所以他們眼前的情境就變成了,宇昊一個人對著空氣時而憤怒時而怒罵。

嚇得他們都以為,他們的帝王瘋掉了,才在這裏自言自語。靈使說起這個的時候,一臉的憤憤不平,我喝著一旁宮女遞過來的茶,抿了一口,笑著沒說話。

“宇殤,你的心是有多大?現在這種時候你還笑得出來?你現在可是跟個廢人沒什麼區別了,別說躲過江湖追殺了,就是讓你走動幾下,都是個問題。”

“所以啊,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好憂慮的,再差也差不過如此了,最多就是這個樣子被人拋屍野外,或者好一點的,就是再度扔進天牢,讓我自生自滅。行了,不必再在這裏裝作一副憂慮的樣子了,你原本就是局外之人,何必插手進來,攪這趟渾水呢?”

靈使聽我這麼一說,鄙視了我兩眼,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不再嘮嘮叨叨個沒完了。我躺在竹椅上,吃著宮女遞過來的瓜果點心,偶爾酌上一杯,這日子倒過得從未有過的逍遙自在。

我不是沒憤怒過,在我醒過來,發覺這一切的時候,我也曾想要大發雷霆,可一個連吃喝都要依靠別人,甚至算得上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有什麼本事再像從前那樣高傲倔強呢?人啊,總要學會看人識物的,不然到了最後,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這麼快就低頭認輸了?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啊,想當年......”

“不要再跟我提當年的事情了,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了,當年我是神族審判官的後裔,何等威風凜凜,高高在上,可如今呢,我不過是個被丟棄的棋子,遭人陷害,武功被廢,筋骨已斷,深陷禁宮,你覺得這樣子的我跟當初的我還有半點兒著邊嗎?”

“你是在怪尊上?”

我聽到閉上眼睛,笑了笑,他不懂我,宇昊更不懂,至於那位尊上,嗬,如今我弄成這副樣子,跟他也脫離不開關係,可是,我卻不想再責怪任何人了。

因為責怪已經沒有意義了,曾經追尋記憶是我存在的意義,所以我才會不顧千難萬險,躲避無數追殺,我也要找回我的記憶,可如今,這慘烈的真相卻讓我再也提不起一絲去追究往事的力氣了。

而對於宇昊,我就更加提不起追究責問的力氣了,本來在一開始,我們就是相互利用的關係,相互尋求溫暖和依賴,而到了後來,他想要奪得江山和權力,我想要找回記憶和歸處,說到底,誰也沒虧欠誰的,隻是我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變成了別人棋局裏的犧牲品罷了。

我抬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我的眼眸,那雙失而複得的鬼眼,就這麼在我手底下鮮活地活著,雖然我已經沒了操縱它的力量了,如今充其量就是一雙能正常視物的眼睛,沒什麼特別的。

“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腳步聲由遠及近,我不用看都知道是誰了,我依舊閉著眼睛,吃著瓜果,就差沒哼上小曲了。

“今天感覺怎麼樣?”宇昊見我心情不錯的樣子,便有點小心翼翼地問道。

周遭的仆人早就退下了,要是被他們看到,他們的陛下如今這做小伏低的樣子,估計,他們會被直接滅口吧。所以一下子,偌大的庭院裏就剩下我們三人了。

“你們慢慢聊,我先去練功了。”

切,練什麼功,他這靈使根本就用不著練功,還不是因為他害怕這種尷尬的氛圍,整個庭院靜的隻剩下呼吸聲,也真是難為他了。

“我累了,我回去睡了。”

“我,我陪你進去。”

別人麵前高高在上的帝王,怎麼在我麵前就這麼一副樣子,我真的覺得很無語了。其實,我絲毫也不喜歡他這種樣子,好像欠了我什麼似的,然後以這種自虐的辦法,來向我賠償。

他不欠我什麼,曾經奪走的鬼眼,也由他親手還給我了,我如今雙目視物正常,隻是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操縱陰兵,看透陰陽,至於這身被廢掉的武功嘛,在這深宮庭院裏,隻怕也派不上用場,哪要不要都沒關係了。

而最麻煩的就是這身被斷掉的筋脈,我因此而無法活動正常,這倒是有些麻煩,還有就是陰雨天,身體各種會有些刺痛。除此之外,倒是每天好吃好喝的,偶爾泡泡藥浴,生活是從未有過的閑適舒服,總好過以前那亡命天涯,過著刀口舔血,你死我亡的日子。

他低下身,伸手輕柔地將我從躺椅上抱起,穩步走向身後的房間,他跨進房門後,徑直走到床前,放下了我,又幫我蓋好被子,才坐在一旁,看著我入睡。過了一會兒,我實在是醞釀不出睡意了,想起身去看看書,卻又不想讓他幫忙,就隻好盯著床頂發呆。

“嗯?怎麼了?睡不著?還是筋骨疼?我幫你揉揉?”

他說罷便想伸手幫我按摩一下筋骨,我轉了轉頭,表示我並不需要。

“你的心裏還在恨我,是嗎?”宇昊見我不在理他,頓了頓,便問道。

真的很奇怪,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我應該去恨他呢?是,他是做了很多傷害我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背叛了我,可那又怎麼樣呢?比起被人從一開始就當做一隻棋子,這種爾虞我詐又算的了什麼?

比起被人從高高在上的神壇上拉了下來,成為人人得而誅之的魔族餘孽,我現在的日子可是比以前要好的多啊。比起那人帶給我的血腥和罪孽,這些真的算不上是什麼滔天的罪惡。

是的,我現在的心態就是破盤子破摔,我本來就是一隻舍棄的棋子,如今不過是被廢物利用罷了,還算得上物盡其用,有價值。隻是被挑斷筋骨而已,我被人追殺之際,被卸了胳膊,殘了雙腿都試過,這種痛算的了什麼?

何況,如今我還有人照料不是嗎?比起以前的獨自一人舔舐傷口,真是好得不行。

“沒有恨,你多慮了。”

“我不是非要這麼做的,我隻是怕把鬼眼還給你,你就會轉身離去了,我隻是害怕你離開。”

我聽聞,側頭看了看他,眼前說這話的男人,跟當初那個孤苦無依的孩子怎麼都重疊不上,其實,我真的沒有恨,在得知過往前,我是恨的,因為那雙鬼眼,是我唯一尋找到記憶和那個人的工具,宇昊奪走了它,就等同於背叛了我。

可在知道一切後,我卻不恨了,因為已經沒什麼好恨的了,隨之而來的都是深深的倦怠,對周遭一切的疲憊,對這方圓天空的無奈,對自己模糊過往的辛酸,心疼那個為愛傻乎乎的自己,那個為了一個執念,賠上自己生生世世的自己。

“我已經離開不了了,再說,我也沒什麼要去的地方了。”

“真,真的?你真的不離開了?”

他那驚喜的語氣,不禁讓我有些驚訝,隨即,卻也明白了。其實,在他的心裏,我就如一件新鮮的玩偶一樣,在這充滿腐朽氣味的皇宮裏給了他新的希望。

所以,他就像孩童一樣,拿著這個玩物,怎麼都不肯放手,直至這個玩偶徹底的魂消魄散,他才會尋覓下一個適合他的玩偶。其實,我們到底誰比誰悲哀呢?已經說不上來了,或許就是這種同病相憐的氣息才讓我們在一開始成為同伴吧。

隻是可惜的是,我們都不懂得收起自己身上的刺,不願意放下手中的利刃,最終傷人傷己。

“放心吧,這禁宮,我跑不出去。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能帶著你,在守衛森嚴的禁宮裏,隨意飛簷走壁的宇殤了,我如今連隨意走動兩步都不太可能了,再加上你這特製的手鐐腳銬,還有外麵明處暗處的侍衛,你覺得我能悄無聲息地離開的可能性有多大?”

宇昊聽著沒有再說話,隻是眼神越漸複雜地看著我,突然,他低下頭,在我的額上印上一吻,虔誠而溫柔,我不自在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