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寒抬眸微笑,“不要!霜,我要刻下你的名字!”百裏寒顫聲說道,聲音已經很淡很淡,淡得好似輕風。他怕,怕忘記了她,他怎麼能忘記自己的摯愛。
他哆嗦著在一瞥下又劃了一豎,想要再劃橫折時,卻是再也沒有力氣了。手一軟,小刀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那個白字終究沒有寫完,隻留下一撇一豎,紅豔豔的。
他的眼前那白茫茫的霧氣越來越濃,一片模糊,他強行凝神,凝注著流霜滿是淚痕的臉,漸漸隱在了霧氣裏。那是他最後的意識。
望著昏睡的百裏寒,流霜的一顆心一直下沉,下沉……
窗外的梅花,開得還是那麼燦爛,香氣沁入室內,馥鬱清新。
她拉起錦被,蓋在百裏寒身上,彩繡錦被是那樣豔麗,映得沉睡的百裏寒臉色愈加晶瑩剔透,俊美純淨如仙。
他似乎在做噩夢,修眉微凝,帶著深深的鬱結。流霜伸手撫上他眉宇間,想要撫平他的鬱結。
他微哼一聲,抓住了流霜纖細的玉手,好似抓住了摯愛的寶貝一般,抓得那樣緊,一絲也不放鬆。眉間的鬱結漸漸消退,他安逸地睡了。
流霜任他抓著,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真的希望他們就這樣永遠相握,永遠不分開。
真的希望就這麼下去,等他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還是她,那樣他或許就不會忘記她了。
可是,事實似乎難以如願。
窗外的花影輕輕搖蕩,一個人影忽然躍了進來。
此時已經是夜裏了,醉花樓正是熱鬧之時,這個人穿著一身華貴的衣服,打扮得很鮮亮,似乎是來青樓尋歡的。但是,流霜知道不是,因為他是無色。
這個冬天,與流霜而言,是最難熬的一個冬天。
如果不是親見,並且住在這裏,流霜真的不知人間還有這樣的居所。
浪濤閣。
起初她不知這個名字從何而來,明明就是一處用堅實的石塊磊成的院落,這山上又沒有海沒有浪的,何以叫浪濤閣,倒不如叫堅石閣更為貼切一點。
直到有一日,流霜從室內的窗子裏望出去,看到那雲霧纏繞的勝景,才真正明白了浪濤閣的來曆。那飄逸翻騰的雲霧,和浪濤是多麼的想象。她站在窗子裏伸出手,似乎就能掬到白雲。
她倒是沒有想到無色的老窩竟建造得這樣特別,從室內出來,便是一個小小的庭院。庭院裏蒼木虯枝,一株老梅綻放著一樹的瓊花,暗香陣陣,疏影寒風。
從這個小小的庭院裏出去,是一個更大的院落,三間石屋依著山勢錯落有致。院內種植著蒼鬆翠柏,倒也普通。但是,越過石屋,到了後院,便是一處很大的後園。裏麵沒有栽種任何樹木,而是遍植奇花異草。這裏的藥草一點也不比流霜在崖底見到的那處藥草少,不過那裏的藥草是適合暖濕環境裏生長的藥草,而這裏的藥草都是那種適合在寒冷高地生長的藥草,甚至還有流霜從未見過的奇藥雪蓮。
自從那日在醉花樓被無色劫出來後,流霜便一直被他囚在這裏。
說無色這個人行事怪異,一點也不為過,他明明喜歡代眉嫵,卻還要幫著代眉嫵去爭奪百裏寒。
那一日,他將流霜劫了出來,帶到了浪濤閣。流霜冷聲問道:“無色,你為何要這麼做,你不是喜歡代眉嫵嗎?你為何不將她留在你的身邊,卻要放她去找百裏寒?”
無色皺了皺眉,淡淡說道:“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你隻要乖乖地待在這浪濤閣就行了!”
“無色!代眉嫵是不是會留在百裏寒身邊?”流霜有些艱難地問道。
無色黑眸一閃,眼底情緒極其複雜。
“是的!”他輕聲道。
流霜有些頹然地坐在椅子上,以手撫額,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
原以為,自己會一直待在百裏寒身畔,一直等到他醒來,可是,事實難料,她卻被無色帶到了這裏。而代眉嫵,卻留在了百裏寒身邊。她不清楚代眉嫵是以什麼樣的法子說服了張佐李佑,從而可以留下來的。但是,事實已經如此,她已經被無色劫走了,百裏寒醒來後,不會見到她,見到的隻會是代眉嫵。
“為什麼?”流霜喃喃說道,心中一陣悲戚。
無色眸光一凝,望著流霜傷心的樣子,他心中又何嚐不難過。
“百裏寒為了你中了寒毒,而後,知道自己死期不遠,便對你極其冷淡,希望你恨他忘記他,去追尋另外的幸福,你說他傻不傻?其實,這世間傻的人也不止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