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之前住的客棧被燒得幾乎隻剩下一副屋架子,從懸崖邊上回來後,大家便住進了明宸的行館。由於嶽黎的情況,不便羈留太久,便由沈默領了幾個人帶著昏迷的嶽黎先行回沉城了。畢竟要借道朝陽村回去,恐怕此事如今也不易行。
這幾日,我新傷舊傷一起養,房門都少邁出,不過外間的消息也能及時地知道。
丘枕狐兄妹被明宸遣人送到了玄洲,那兒繁華不輸京城,若是能放下心結,他們會在那兒生活得很好。不過,對明宸而言,或許更重要的是,玄洲到底是天儀兩大守護家族的大本營,即便明欣想再興風作浪,也得掂掂兩座侯府的分量。
對外,朝廷宣稱冥魅莊莊主因拘捕葬身底,樹倒猢猻散,其餘殺手紛紛伏法,冥魅莊在明麵上徹徹底底成了江湖上的一段曆史。但事實上,明宸將其收歸己有了,如今的掌事是曾經的冥魅莊主萬裏。
萬裏來找過我,在她的隻言片語中,我大概拚湊出了事情的全部。上一次明宸去沉城,找到並說服萬裏,幫她奪回莊主之位,條件是她須聽命於明宸。
其實,她多年前的退隱本是為了林行雲,可堅持許久,至今依然一無所有,如今明宸能讓她重獲“事業”,還由“編外”變成“體製內”,她何樂而不為?於是便籌劃了帝休鸞失竊一事,讓萬裏借獻寶的機會靠近丘枕狐,見機行事。也因此,上次林先生去去朝陽村找萬裏才會負傷,且空手而回,這不過是做給丘枕狐看的罷了。
後來,萬裏察覺丘枕狐兄妹準備從我身上下手,逼明宸退讓,他們也便將計就計了,所以才有了客棧那場火以及之後的事。
至於明宸,想必是故技重施,讓劉傅青代替他坐鎮京城,這些時日他一直待在留仙鎮,不過他很忙,隻是偶爾來看看我,也不多話。
易寒蕭對他一直也沒有好臉色。我勸寒蕭:“即便此刻他微服在外,你不拿他當皇帝,他也是你的兄長,如此不敬,實屬不該。”我還笑他怎麼越活越回去,跟個小孩子一樣,還鬧別扭,他被我說得無言以對,眼裏的憂慮也不知怎的與日俱增。
等傷口好得差不多時,已經是七月十四在即,我的十七歲生辰,穿越至此滿兩年的日子。沒想到這個不太吉利的出生日,竟是紅顏淚一劫急轉直下的開端。
踏入子時,我被外麵巡夜打更的“篤篤——咣咣——”的聲音吵醒,瞬間睡意全無,有一種靈台清明、五識俱明的感覺,我睜開眼看得床前屋內的一桌一椅,甚至屏風上的小字都能一一辨識出來;屋外濃鬱的桂花香飄入室內,甚至裹著不知何處的荷塘荷風的芬芳,還忽而一陣夜風拂過,花瓣飄飄而下,輕輕落地……我通通聽得見,但是,我發現自己動不了,除了眼珠子,全身上下哪兒都無法動彈,很快,我意識到自己被“鬼壓床”了。
“喂,你為什麼壓著她?”一個沒有情緒、硬邦邦的聲音響起。
“關你屁事。”一個很痞氣的聲音。
兩個清晰的聲音瞬間讓我毛骨悚然——前者的聲音在床前,而後者的聲音在帳簾之內,也就是在我的床上,我驚得想張口呼救,卻發現連嘴巴都張不開,一瞬間急得大汗淋漓。
想起在穿越前那個時空,每次夢魘我都是靠用力粗重的呼吸將自己弄醒或者催眠過去的,此時故技重施,卻毫無作用。我睜大眼睛,眼珠轉來轉去,卻看不見床上或者房間裏有任何人的蹤影,心裏懼怕是噬魂洞的人又來興妖作怪,卻又無計可施。
“她去過忘川河,我要問她怎麼去的。”床外硬邦邦的聲音說。
床內痞氣的聲音回答:“那你問啊。”
“那你倒是起開啊,你壓得她嘴巴都動不了。”硬邦邦又說。
“我不愛動彈。”
“你這個死宅鬼,就愛鬧鬼,別不是不想回地府了吧?”
“關你屁事。我是宅鬼我不鬧鬼我幹嘛去?”
“有本事你去鬧隔壁院子的真龍天子啊。”
“你當我傻,真龍天子鬼能近身?你去近一個試試。”
……
無力掙紮中,聽著兩個疑似鬼的聲音在吵架,我又慢慢失去了意識。
天亮之後,我一身酸痛地醒來,懷疑昨晚隻是一個夢而已。然而,等我出了房間,才知道行館裏上上下下人心惶惶,侍衛丫鬟們個個都無精打采,又如驚弓之鳥,一個小動靜便跳起來哭爹喊娘的,甚至還有個雜役一覺醒來被剃了個光頭,總而言之一句話:行館裏鬧鬼了。
就連易寒蕭都說昨夜仿佛有人在他耳邊說了一夜的話,可是他卻醒不過來。明宸倒是安然無事,這讓我想起了昨夜兩個聲音的對話,難道真是因為明宸是九五之尊,陽氣盛、場能足,所以鎮得住那些鬼魅?
伏先生對此事是眉頭緊鎖,他沒有被“鬼”騷擾,但是他屋裏的物件亂作一團,有好些寶貝藥材丟失了。聽我夜裏的見聞,他最後的結論是,七月十四,鬼門大開,因此有調皮的鬼魂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