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湖南一個相對較為落後的鄉村,是一個苗族女生。一聽到苗族,人們想到的第一件事也許就是苗疆蠱術。
還記得我剛上大學時,我離開了我的家鄉湖南,來到了一個我從未想到過會去的地方江西。當我才到學校不久,就有同學跑來問我關於苗疆蠱術的一些事兒。
其實關於苗疆蠱術,我也隻是從老一輩人那知曉到那麼一丁點。當我還是被抱在懷裏的嬰孩的時候,就被別人下過一種名為情花蠱的蠱術,整日整夜哭鬧不停,不吃不喝,日漸消瘦,被父母帶去醫院檢查,卻又是查不出任何病狀。後來,多虧了位好心的老奶奶,她告訴我父母我被別人下蠱了,並為我解除了蠱術,最後我才保得一條命。不過,由於那時自己還小,所以好多有關於我小時候的事,也隻是從母親那聽來的。
我小的時候並不是住在縣城裏,而是距離縣城還有四五個小時路程的一個小山村。那裏群山環繞,小溪流從山下緩緩流過,帶著從大山深處飄落下來的花瓣,流向了未知的遠方。
記得一個午後,母親說要去山上采摘一些草藥,等到了趕集的日子好拿到集市上去賣。這意味著我又要一個人守在家裏了,於是我說我也想跟著一起去,因為我害怕奶奶每次看向我的眼神。起初母親不同意我去,她擔心我會受傷。但在我的哭鬧之下,她最後還是同意帶我去山上了。果真同母親擔心的那樣,由於山路不好走,我一路上真是沒少摔跤。在一路的跌跌撞撞下,我和母親到了山頂。那是我第一次站在山頂俯瞰山下的風景,真是一覽無餘。我至今仍記得當時那種感覺,那種小小的滿足感和自豪感。
正當我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震撼看得出神的時候,母親在我身後摸了摸我的頭:“葉子,你看到那棵生長在懸崖邊上的大鬆樹了嗎?”葉子是我的乳名,因為母親特別喜歡樹葉,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字。我點了點頭,那是一顆特別頑強的大鬆樹,它把根有力地深紮在石縫間,守護著土壤,它把枝葉努力向上伸展著,仿佛要明白那陽光。
母親接著說:“如果沒有它,我們母女倆早就沒命了。”一開始我很是疑惑,但之後從母親的口中得知一些事後的我,卻是那樣的難以接受。由於鄉村的人們受教育程度不高,深受傳統思想的影響,養兒防老的傳統觀念深入老一輩人的內心,我奶奶就是其中之一。所以當她聽說我媽生的是一個女兒的時候,也不顧剛生下我的母親需要休息,硬是要我母親離開縣城的醫院回到鄉下的家裏去休息,說是住在醫院特別貴。我爸聽說生的是個女兒,心情也不是特別好,於是就由著奶奶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以前從縣城通往鄉村的路都是泥巴路,而且路及其凶險,平日裏根本沒有車輛通往我們村子,隻有逢年過節才會有一兩輛小貨車經過,幫忙裝一些貨物,每到趕集的時候,大概要淩晨三四點的樣子起床,走到縣城去,隻有這樣才能趕上。而那天,恰逢前兩天下雨,路麵還沒幹,走起來特別的滑。當天,奶奶請了村子裏的一些村民,讓他們用擔架抬我母親回村子,我則被母親摟在懷裏。然而就當快要回到村子的時候,不幸的事發生了。抬著擔架走在前麵的那個人,由於腳底打滑摔倒在了地上,由於事發突然,我母親出於本能抱緊了我,之後便從擔架上滾下了路旁很高的懸崖。好在幸運的是,母親掉在了生長在懸崖邊的大鬆樹上,並且用盡最後的一絲力氣一手抱著我,一手抓緊了鬆樹。否則掉下去必死無疑。
當我和母親被救上來得時候,母親由於大出血又被送回了醫院。
我至今仍記得小時候奶奶每次看我那厭惡的眼神,以及對待我堂哥和我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態度。小時候還不明白為什麼,所以每次總會躲在母親的身後偷偷看著她。然而當我知道奶奶厭惡我的原因之後,我並沒有怨恨她,而是可憐她,可憐她甘心做落後的傳統思想的奴隸,可憐她甘心被腐朽的傳統觀念套上枷鎖。我至今仍忘不掉奶奶臨終前仍是那樣厭惡的眼神看著我。她的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然而她到臨終前也沒注意到,其實她自己也是個女人,如果她能注意到這一點,或許她就會想明白了吧!或許她就能掙脫套在她身上無形的枷鎖。
我就是在那樣的環境下出生,正如同在雪地裏萌芽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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