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波江上客
一籠紗,半遮麵,弄弦琵琶君客笑,誰共紅帳話錦鳶?
小軒窗,琉璃殤,燭光月寒鮫人淚,落子相思知不知?
遠山依舊濺起了鐵馬聲,他雙手緊握著韁繩,背後,暗沉的月色中無數的火失宛若星隕,紅光將他的白玉錦袍染成了血的顏色.......
江南小鎮,詩酒弄扁舟的快意之地,那一日傍晚,洛塵騎著馬喬裝打扮到了紫雲閣,聽聞今日是花魁出閣的日子,紫雲閣很早就人擁為患,洛塵本就是個風流之客,這等紅塵俗事,自然少不了他的身影。
雪花扇輕撩撥弄,洛塵尋了處較為偏僻的樓角,甩開白袍,靠在了欄上的紫熏木旁。喚了碗明前的白茶,攤開雪花扇接過花帖,他賞了老鴇幾兩銀子,囑咐道,不要花姐,不要酒果,隻消清靜二字。
老鴇人識的廣,雅的俗的,來了這煙花之地誰不尋那鴛鴦倒鳳之事,來這隻點茶喝的人,倒還是頭一回見到,細細的打量一番,說他是風雅,但眉宇間透露著一股邪魅之氣,若說鄙俗,但言談舉止又出落高塵,難以琢磨。愣了一會兒,老鴇自知無趣,搖了搖頭,悻悻的走開了。
樓上嚶嚀迭起,自古紅樓幽怨多,青絲難留來往客,似乎隻有在床上,男人才願意海誓山盟,久處紅樓的女人們自然曉得所謂的來日方長都是春宵一刻的借口,你要不贖我,憑什麼勸我從良?
把頭埋進被子裏痛哭的,大多是剛入行的花雛們,這個世道容不下隻會吃閑飯的人,容貌姣好的一般被賣了個好價錢,也許憑著這筆錢,家裏上下走動一番,便可讓父親或兄長們逃脫兵役,這筆買賣,送走個吃閑飯的人,換了幾條人命,倒也值的很。
風月之事,對於她們這種正值豆蔻年華的少女們來說,尚還顯得神秘,在未處紅塵之時,幽閉閨閣的她們,大多憧憬著自己未來的丈夫,會是個騎著高頭大馬,貌若潘安宋玉之流的陌上公子,但紅簾一落,她們注定是籠中的金絲雀,雖有嘹亮的歌聲,耀眼的彩衣,但下半生依舊隻能活在幻想中,憧憬著那道遙不可及的夢。
花姐指的是那些混跡風月場七八年的女人們,她們很多都從富商的手裏賺來了大量的財寶,從良對她們來講並不是難事,可踏出這紅塵,俗世中又有幾人相識,倒不如趁著風月正好,縱欲揮霍,未來,也便由他去了。
月隴上枝頭,霜雪般的銀光裁下高屋林宇,光影錯落,酒氣充盈更勾勒出幾分倦意。茶換了三次,白茶原本就湯色清淡,三泡之後,茶葉漸腫,清湯淡之如水,索然無味。洛塵久等花魁無果,不禁眉頭微皺,不覺間,羽扇檀木柄上已經蒙上了一層汗珠。
“可惡,哪來的女人竟然讓小爺等了這麼久,待一會兒她出來,若非姿色傾城,看我不砸了這個地方!”
落語間,一陣青霧從紅帳之內徐徐而出,恍如仙闕熏爐香,翩翩不似凡塵物。
一點鈴鐺清脆。
二點紅帳珠碎。
三點玉人憔悴。
鳳冠白羽衣,雙九妙佳人。
她掀開紅帳,玲瓏嬌弱的身段一出現在喧嘩的弄堂,螢光飛舞,黯淡燈光。
世上有種白,叫人比玉寒。
世上有種美,叫引招彩蝶。
世上有種人,叫畫中走來。
堂中人群寂靜,目光落在台上,仿佛像是在觀賞著一座稀世的白玉雕像,隻不過,台上的少女清眸微紅,淡飄瑩光,似初晨的花露,消逝於晨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