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流蘇望月潭(1 / 2)

“喂,新來的小丫頭,知不知道先來後到呀”小長生手裏撥弄著幾顆圓滾滾的青石子,滿臉不屑般地看著清潭裏輕靈若混玉的小詩藍,“快出來吧,你還想泡多久,這潭水雖潤,但終歸寒了些,女孩子最受不得寒氣,半個時辰已是極限,你且穿衣,速速離開,小爺還要借著寒氣練功呢”

“噫,登徒子,你..你好生輕薄”小詩藍急忙抓過潭沿兒上的青衫羅裙,從水裏羞紅著臉跳起身,躲到了流蘇樹的背後。眼前閃過的白晃晃的倩影並沒有勾住長生傲氣的清瞳,長生將青石子一顆顆丟進了潭裏,原本已經平靜下的潭麵又激起了漣漪,那水麵中倒映的布滿月光的流蘇樹如同夢幻般朦朧。

小詩藍剛來稷下學宮不久,這山上的人跟物尚且陌生,若不是常年幽閉深宮,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會羞於開口跟著師姐們清場沐浴。學宮後山過於冷寂,平時少有人至,小詩藍也是偶爾見這山上流蘇樹生的蔥鬱,才尋香上山,碰到了這樹旁的落月潭,經不住粼粼潭碧,見左右無人,沐起浴來。

小詩藍穿過青衫羅,揉著紅潤的眼皮,越想越委屈,止不住抱著濕漉漉的雙膝靠著雪般的流蘇哭了起來,“登徒子,都怪你,害我嫁不出去了,嫁不出去了,嗚嗚…..”。

“有什麼大不了的,我看光了你,你大可看光我,你沒人嫁,我沒人娶,正好湊在一塊”小長生傲傲的撅了撅嘴,轉身扯開衣裳,撲騰,紮進了潭水裏,四處迸濺的水花順著流蘇敲在了小詩藍翹起的頭發上,惹得小姑娘抽泣般的點了下頭,輕嗯了一聲。

小長生不知從哪裏帶過來一把木梳,扔到了流蘇樹的背後,那木梳雖說簡陋了點,但古樸的紋路倒是格外的雅致,小詩藍慢慢的被木梳吸引,抹幹眼角的淚痕,接過木梳,小心翼翼的捧在柔軟的小手裏。

長生哼了哼鼻子,“拿了我的梳子,以後就是我婆子,一輩子都是”。

小詩藍從雪流蘇中探出靈動的小腦袋,對著潭水梳起長發,小長生雖仰著頭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可還是忍不住眯著眼,從微弱的細縫間瞄著小詩藍。

打從這晚,這落月潭與流蘇樹便多了兩個身影,一個寒潭練功,一個對月理鬢,冷寂散去,流蘇樹愈發的有了靈性,每當二人來此,那一襲流蘇像是雪花在迎著風飛舞,每每如此,小詩藍都會在流蘇裏閃爍起舞,月光,水光,混成一色,小長生也總是很認真的眯著眼,假裝不在意的聽著裙羅觸碰流蘇的響動。

十年光陰悄無聲息的溜走,流蘇在流光中流過了南國的紅豆,流逝了北國的冰霜,最終留下了這一汪清潭,落月,月台,台上伊人悴。

“長生哥,我要回家了”詩藍笑著幫長生梳著長發,每梳一次,都會仔細的從頭頂上用白皙的手掌把烏黑的長發慢慢的捋下來。

長生微微皺了皺眉頭,“你還未滿十八怎能下山,稷下學宮的規矩可是逆不了的,你可莫想著逃呀”。掐了一隻流蘇,詩藍淘氣般地插進了長生的黑發中,那流蘇雪白的穗煞是惹眼,詩藍忍不住捂著嘴癡癡的笑了起來。

見詩藍沒有回應,長生有些緊張起來,急忙道:“你到底要如何回去?”。

“不告訴你,反正我自有辦法”詩藍笑道。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去接你”

“走了便不回來了,家裏給我安排了婚事,回去就定親,兩年後我就嫁出去了”詩藍把流蘇編成了個圈套在了長生的頭上,留下了木梳,“長生哥,我有人娶了,這木梳你還是送給別人吧”。

水麵無風卻蕩起了漣漪,月是滿的可依舊被飄來的烏雲遮住,流蘇雖然是白的,但在黑夜中瞧不見半點光澤。

長生愣愣的接過木梳,猛地跳進了落月潭中,把頭很紮進水裏,冰寒刺骨,長生還是第一次覺得這潭水這般冰,往常幾個時辰的淬體,如今連一炷香的時間不到,落落地得跳了出來鑽進了搭在地麵上的流蘇被中,哈著氣。

第二日,詩藍走了,那一天是稷下學宮最熱鬧的一天,山上來了很多騎著剽悍戰馬,著著亮閃閃盔甲的衛兵,長生覺得刺眼,便從蜂擁的人群中擠了出去,躲到了後山的流蘇樹上,看著這聲勢浩大的隊伍。

詩藍換上了一身金霞碧光的羅裙在衛兵的護衛下,走進了一輛豪華的香車中,“起!”領頭的高呼了一聲,數百號人浩浩蕩蕩的從學宮中離去,長生沒有去送行,今天的詩藍是長生這輩子見到的最美的一次,美的像夢一般,虛無,觸碰不到。

冬日的雪離散了瑾年羅織的夢,昨宵的景,今時落幕。平凡,莫過於潭麵飄蕩的葉,花開一度,葉伴枯容,驚起漣漪的不是恍然相逢,而是驀然回首,一場夢。

落月潭,潭碧點流蘇,長安幻琉璃。

長生十八了,按照慣例已是下山的年紀,開春行完祭禮後,長生便匆忙的收拾了行囊,先是假借謝恩灌醉了夫子,偷了五雷法,又持著他的令牌,取走了鎖在淩殿龍骨中的紫霜劍,拐跑了玄殿中的翼馬,下山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