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獵獵，似要將那白衣紛飛——
顧安歌從未看過那樣的蘇翕，愣了神色，卻又分外努力的對自己牽起嘴角，近乎懇求道：“暖暖，你若想救顧清狂，我使聽雪閣救他便是，你若想救下顧安歌腹中子，我使名醫前往京城便好…暖暖，你別再胡鬧了好不好？”
“無爵。”顧安歌的手攥緊了自己的衣袖，那顆心似是被一雙大手死死的攥住，痛的都要喘不過氣，低下頭，不去看那雙琉璃色的眼眸，緩緩道：“無爵，不想笑的時候，便不要笑了…讓所有的事情都回到原位吧。”
“原位，嗬，原位便是你騙我你是顧安歌，要我殺了你來換她一命嗎？”
“不…”顧安歌輕輕搖了搖頭，連那一抹白都不忍心看，更遑論那眼中的絕望，多想再騙他一次，可她知道，不能了，“原位是，我父親欠下的所有債，當讓我來還。”
一柄短刀被顧安歌從袖中拿出，伸手顫顫的遞向蘇翕，“你殺了我吧，殺了顧安歌，蘇秉文此生便能了無牽掛，活的自在了——”
那手還舉著，可那柄短刃卻被蘇翕的掌風打落了懸崖，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便無影無蹤了，顧安歌的心輕顫一下，便是更加瘋狂的顫抖瑟縮，桃花眼中的淚水似是要為這一人流盡，“無爵，這聲對不起是顧家欠你的，欠蘇禦史的，君不君，臣是忠臣是良臣是肱骨，是我父親負了蘇家，是我騙了你，可求你記得，從始至終，暖暖都是我，我名顧安歌。”
峭壁上的風，帶著冰寒，將顧安歌的發髻吹亂，這次卻無人再為她別到耳後，蘇翕冷冷的聲音傳來，“暖暖，你當知道你說的這些是什麼嗎？顧安歌的性命便那樣重要嗎？能讓你為了她，舍了你自己，也舍了我？”
“顧安歌的命不重要，但若是能換來一命便值得，無爵，你可記得我跟你說過，若你先走一步，我便親手殺了顧安歌去陪你，於我而言，不過是自裁罷了。”眼淚鋪了滿臉，幾乎快要站不穩，顧安歌又向前走了一小步，道：“你想要的，我都給你，魯肅和、李琰，還有這性命。京城裏的孑燨公主，才是真正的太子妃高陽，才是你該報恩的人…無爵，救救她吧，求你，我…我怕你後悔。”
那一聲膝蓋跪地的聲音，似是重重的跪在了蘇翕的心上，原以為是自己的救贖的人，原以為此生都不要她再哭泣的人，原以為能相偕一生的人，就這樣看著自己，她哭道：“無爵，求求你，救救顧家吧，我長兄在登州生死未卜，顧家嫡係唯剩這一個孩子了，求求你救救她吧，她是你的恩人寧國公的孫女高陽郡主，從頭至尾，都是我在騙你，你恨的人你想殺的人，是我。”
那白皙的脖頸就在眼前，蘇翕死死的攥住自己的手，連說話的氣息都不穩了，他道：“暖暖，回到聞聲樓去。”
“蘇翕。”顧安歌死死的咬住唇，將自己的眼淚擦了，抬眼細細的描摹這刻在心中的輪廓，這一刻顧安歌方知，什麼叫做貪婪，她對他輕輕一笑，“蘇翕，蘇無爵，蘇秉文，真好…我終於，終於讓你知道我真正的名姓…我騙你是高陽，騙你是你的師妹，可我唯獨沒有騙你的是，這心中的情意。”
“從始至終，都是你，唯有你。在靈犀山下，你三媒六聘所許，我記在心裏，可我的千裏紅妝，卻終不能兌現了。無爵…我說過，若是你還要我，我便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可現在，你還要我嗎？”
那張俊顏上是顧安歌從未見過的狠厲，白衣下的手仿佛要將自己的骨頭捏碎，蘇翕的聲音再次響起，似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暖暖，回到聞聲樓去，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我真的會殺了你。”
“無爵，你當信我，你說過，你會信我，就像相信你自己。”
一道白衣破空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趙三自聞聲樓頂跳下，一步步走了過來，看了一眼顧安歌，又看向蘇翕，行禮道：“屬下來遲。”
“來做什麼？”
“來給閣主吩咐的事情，一個交代。”
“嗬——哈哈哈——”蘇翕背過身去，大笑了起來，笑夠了側身看向趙三，狀似輕鬆道：“你與我的暖暖，何時商量好的，都在此時逼迫我相信她便是顧安歌。趙三，我記得你趙家亦是在先皇朝覆滅，貴公子落草為寇，你就不恨嗎？你就不想報仇嗎？你就不想殺了顧氏的血脈嗎？一個個都要來逼我，隻為留下顧安歌嗎？她的命重要，我的暖暖的命便不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