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這才想起身後緊緊追隨的人。

天雨烏黑的秀發上,已粘滿雪花,就像編織長發的銀絨絲帶,在隨風輕盈飛舞。

想起她鑽石與心的手語,李嘉航的心裏,沒來由的一陣愧疚和感動。

從現在開始,也許自己什麼也不能再給她……

不!他的眼中又燃起幾乎熄滅的鬥誌,“我們去醫院!”

“嗯!”天雨也完全從剛才的手足無措中走出來,冷靜而堅定的說:“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跟著你。”

“其實,我……我也很怕……”李嘉航欲言又止,眼角不經意間,流泄出一絲膽怯,“我不敢去醫院。”

天雨知道他怕什麼。

怕見到爺爺後,得到一係列的證實,證實爺爺一直在利用他。

證實那份遺囑,確實出自爺爺之口。

她故作輕鬆的拍去對方肩頭上的雪花,寬慰道:“我們現在就當姑父說得全都是真的好了。所以,大不了就是去再證實一遍。而且,你不想知道爸爸的下落嗎?不想了解那位叫楊槐嘉,或許真是你爺爺的人嗎?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我確實是個一無所有的乞丐呢?”李嘉航訥訥的,竟也會有如此不自信的一麵。

天雨沒有作答,而是意有所指的抬頭望去,街角一家很小的花店裏,一對夫妻店主,正喜笑顏開的招呼著顧客。

“你看,他們隻有一家很小的店,擁有的除了滿室的鮮花,還有彼此和幸福。如果,當初我媽媽收留了你,也許,今天我們也會和他們一樣。”她意味深長的看著對方,清澄的目光溫和如春。

這件事發生之後,李嘉航第一次會心的笑起來。

醫院的路途,似乎也變得不那麼可怕了。

可他們斷然沒有想到的是,醫院裏的情況,遠比他們想象的要糟糕得多。

“你們這一家人是怎麼回事?病人早已生命垂危,給你們家裏打了好幾次電話,接電話的人竟然說沒空來。哪有這麼稀罕的事?”護士長一見他們倆,就禁不住連聲責怪,“你們還不快去見病人最後一眼!”

李嘉航大驚失色,毫不遲疑的朝病房衝去。

可此時,病房內所有的儀器,都已被撤走。

一位年輕體壯的男護工,正在搬走笨重的氧氣瓶。

病榻上的爺爺,兩頰深陷,鼻子像豎起的木片,就連前額蒼白的光也漸漸滯暗,流逝著他最後的一點生命。

“爺爺!”他抓住那隻枯槁冰涼的手。

但爺爺就像一位安然入眠的老人,隻是對他的呼喊,再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身後,已傳來天雨情不自禁的啜泣。

“要給家屬換上壽衣嗎?”一位護士走進來,例行公事的問,“如果不換,我們就要推走了。”

李嘉航深邃的眼眸中,閃動著淚光,鼻翼也輕輕翕動,緊咬得發白的嘴唇,被迫說出,“不換了。我們什麼也沒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