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閑雲(1 / 2)

楚越請旨替蘇翊守陵一事,到底還是被擱置下。因為就在那天早上,對蕭峻珵坦白心事後,她就毫無預兆地病倒了。

這病生得古怪。雖然多日來她一直憂思鬱鬱,寢食難安,消瘦蒼白得隻如一片薄紙,但終日侍奉在沐懷遠病床前,倒也沉著有致,絕無崩潰之象。

就在那天,與蕭峻珵分開之後,沿著回廊沒走幾步,楚越眼前一黑,一瞬間竟蹦出蘇翊死前發狂的模樣。她發出慘絕人寰的尖叫,待蕭峻珵疾奔過去時,她已不省人事。

楚越這一暈厥,就一直持續到沐懷遠的葬禮之後。

不錯,沐懷遠去世時,她還陷在昏迷中。

沐家請盡了帝京名醫,蕭峻珵亦找來宮中太醫,連太醫院院判也出動,但都對楚越的病情無從把握,隻認為是憂思勞苦成疾,再開些疏肝解鬱、補氣養血的方子。

楚越表麵上是平靜的,隻呈沉睡狀,既無高熱寒戰也無囈語癲狂。但在睡眠深處,意識能觸及的地方,她卻在經曆撕心裂肺的恐懼。

深沉的睡眠中,她一直見到蘇翊。蘇翊白衣黑發,清朗明淨,目光似月籠罩她周身,然而當她伸手想觸及他時,他又突然變得疏離、嚴肅,始終距她一步之遙。

蘇翊平靜地說:“我們是一樣的。”

楚越不解,她太想念蘇翊,來不及體會蘇翊的話,隻是急切地哀求:“蘇翊哥哥,你別走,我求你,讓我碰碰你好不好?”

蘇翊又說:“我們是一樣的。我們都碰過那把琴。”

楚越心頭終於有些冷冽之感,問:“什麼琴?你的琴?你的‘閑雲’?”

蘇翊點頭:“曾經你在兩儀關剛找到我時,昏迷的那幾日,我心如刀絞,沒日沒夜地撫琴,直撫到手上皮開肉綻。現在你想念我,也日夜撫琴,也手指受傷。我們都為‘閑雲’所傷,我們是一樣的。”

楚越聽得迷糊,但正因迷糊,那驚悚才更刻骨。她顫顫地問蘇翊:“蘇翊哥哥,你是什麼意思,我不懂!我們的手指都為‘閑雲’所傷,那又怎樣?”

蘇翊盯著他,目光瀅澈而冷銳,透出冰雪之色,陡然間,一抹殘酷笑意如血線洇開,風雷襲來,蘇翊的長發白衣如怒龍狂舞至半空,雙眸轉為冰藍色,冷冽語調下壓抑著無盡瘋狂:“為‘閑雲’所傷,會怎樣?會怎樣?你這麼快就忘了會怎樣?”

蘇翊身形如電,刹那籠罩頭頂夜空。楚越在驚恐中掙紮著睜眼,有了片刻的醒悟,但神誌是呆滯的,她完全忘了夢中的對話,忘了‘閑雲’,隻記得恐懼。睜眼片刻,重又陷入昏迷,重又見到蘇翊,重與蘇翊發生那段詭異的對話。

楚越生病之後沒多久,也就是在沐懷遠去世的前幾天,沐雲殊突然發生異常。

不過沐雲殊的異常,無人講得清,連與他朝夕相處的夜向晚也講不清。

他隻是變得極其焦躁難安,一改往日的清和之相。誠然,楚越昏迷不醒,沐懷遠油竭燈枯,這是沐府的多事之秋,他心情不好是理所當然的。但他的表現,還是遠遠超出往日的修養。哪怕是在楚越被認定死亡的那段日子,他也未如此煩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