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相憐(1 / 2)

秦言思沉吟片刻,淡淡歎氣:“家母一到深冬,喘症就加劇。這山中正好有桑白皮,聽大夫說,比帝京藥鋪裏的存貨要優質得多。故而每年這時節,我都會過來采摘一些。”

靈兒誠摯讚道:“秦小爺一片孝心,非常人能及。”

這麼說時,她心裏其實有點疑惑。秦府是什麼地方,堂堂秦府側夫人,想要一點山中藥材,隨口吩咐一聲,自會有下人盡心效勞,哪裏用得上主子親自受累?

就聽秦言思再歎一口氣,語氣中有掩不住的悵然:“家母出身低微,這麼些年在秦府,名為側夫人,其實過得謹小慎微,平日一言一行,都深怕露了張揚,為外人詬病,給我惹來麻煩。故而家母的喘症遷延多年,卻始終不敢公開求治,甚至不敢在家父麵前多言一句。家母一意祈盼的,隻是我能一世安好。”

靈兒聽得心頭抽搐,這才意識到一個隱晦的問題。秦言思的母親,原隻是個風塵女子。一入侯門深似海,又是那樣出身的女子。這麼些年,他們母子在那個大家族,必定過得不輕鬆。

心裏泛起酸楚,突聽秦言思小聲問:“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啊?”靈兒從沉思中回神,驚愕又不明所以地瞪著秦言思。

秦言思目光一黯,道:“我知道,女孩子都喜歡身份高貴的男子,比如秦子墨,或端王殿下那樣的,這是人之常情。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靈兒慌亂搖頭,幾乎語不成調:“秦小爺,你,你說什麼,怎麼可能。秦小爺怎麼能算身份不高貴。就算你身份不高貴,我也不會,也不會……啊不,你怎麼能算身份不高貴。我才是出身卑微。我是家鄉遭災,隨家人流落要飯到帝京,又被賣身進鴻陽王府的……我,我連我爹爹娘親的樣子,都已忘得幹幹淨淨。”

她說著,已是泣不成聲:“若說看不起,也該是你看不起我才對。我……我才叫什麼都不是……”

她突然將臉埋進雙掌間,淚珠順著指縫漣漣而出。

一直到溫潤的手掌撫上她頭頂,又不輕不重地摟了她一下,她仍舊處在悲戚中。耳邊,秦言思的低語含糊而溫暖:“傻孩子,這都說什麼傻話。我叫秦言思,你叫我言思就可以,老喊我小爺,好像我真的很老一樣。”

靈兒被秦言思送回沐府時,已是寅時,曦光在夜幕後蠢蠢欲動。

秦言思語重心長的囑托一直回響在她心頭——“沐小王爺對秦府多有誤會,靈兒萬不可透露與我交往過,免得圖惹是非。昨日簌縣集市正好白天有遊園會,晚上有燈實,靈兒若被問起,就說難得出來一次,玩得忘形了。”

靈兒謹遵秦言思的交代,對那深山裏的經曆隻字不提,沒讓任何人看出倪端。

接下來的幾天,靈兒都過得有些失神。她仔細回憶那一夜,秦言思的每一句言辭,每一個表情,就如摸索一個晦澀卻別有魅力的迷宮,但終究是迷失。她想著再去那座山裏看看,雖然這樣做並無意義,但她壓根不知道那座山在何處。神誌清醒時,那座山隻是一個想象,一個幻境,一方桃溪,一處藍橋,遙望東南西北,她不知道從何下足。

掙紮一陣,靈兒裝作散步,策馬去了沐府十裏之外的虞山。林木蕭瑟,她在枯林中行走,回憶那場暴雨中的相遇。

遠處腳步聲漸近,靈兒心裏狂亂地躍動,衝擊得口唇都發麻。

再近一點,她看清是一頂軟轎,有秦府的標記。

轎簾被掀開,露出秦言思的麵孔時,靈兒喉中一哽,隨即酸痛難耐,眼眶迅速紅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