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栩剛要撥指起算,張麟樂就按住了他的手:“我已經看到了,邪煞一層一層地上來了。”
徐栩沒再發問,他屏息而立,表情異常嚴肅,他明白,很快又有一場硬仗要打。
李景行不容有疑地向店鋪走去:“時間耽誤不得,我們去把鋼條搬出來,早點破了這格局。”
張麟樂忙跑過去給他指店鋪的方向,徐栩跟在後麵,悄悄地起了一局。
三人聯手搬了幾根細鋼條,方形的中庭欄杆剛好可以成為鋼條兩頭的支點。
李景行找來一條麻繩,在尾端打了一個結實的結,套在張麟樂的手臂上,另一邊套在了牢固的欄杆上,還使勁拉了拉,生怕不紮實。
“繩子隻有一條,拴著你當保險了,我和徐栩在鋼條的兩側用手固定,你自己小心。”李景行快聲囑咐道。
“行,我上了。”張麟樂朝兩人點頭。
徐栩伸出手,揉一揉張麟樂的頭發:“拉穩繩子。”
被自家的哥哥這麼叮囑與寵愛,張麟樂更想要好好地表現,黑亮的眼睛裏帶著滿滿的自信與朝氣,爽快地答應道:“成!”
此時不宜廢話,徐栩趕快走到另一端,朝李景行點頭,兩人將手電夾在胳膊下,雙手按住了鋼條,把鋼條用力地合在一起。
如果他們手鬆開,鋼條就會滾動分開,那對於走鋼條的張麟樂來說就危險了。
這還真是體力與技術的雙重考驗,他們不敢大意,屏住呼吸,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在手部。
張麟樂不愧是練過武術的人,前一秒還溫和地和徐栩說話想,下一秒單手一撐,借助手臂的力量飛身躍上了鋼條,穩穩當當地立在鋼條上。
他的身材清瘦高挑,跳躍的時候像一隻淩空的燕,側身站在不過手臂寬的鋼條上,手持鴛鴦鉞,銀色的刀尖在月色下泛著冷光,整個人看不清麵容,單單隻是剪影一般,張麟樂的身影投影在如月的屋頂上,這跳躍的精靈仿若自天界而來,輕踏著細細的鋼條臨界起舞,腳下是叫囂的汙濁,醜陋不堪卻躍躍欲試。
一清一濁,一靜一動,渾若兩個世界。
如此美景在前,徐栩嘖了一聲,嗯,這小子對自己的體重還是有自信的。
“小心一點。”李景行提醒一句,這一句卻劃開了弧度。
徐栩明白,李景行這句話不僅是給張麟樂提醒,也是在告訴他,邪氣逼近了。
兩人心有靈犀,看著張麟樂已經快要走到目的地,各自用左手扶住了鋼條,右手伸向了自己的兵器。
徐栩握緊了青銅鈴,餘光看向李景行,李景行警惕地觀察著,銳利的長刃拿在身前。
兩人在警戒的時候,張麟樂已經移動到了鋼條的中間,他朝下看了一眼,一股淩厲的黑氣迅速往上湧,張牙舞爪地在樓層之間製造了詭異而刺耳的響動,這片黑暗將會吸噬僅有的微涼月色。
很快,淺唱低呤自下而上傳來,聽上去像是女子的哀怨,空靈的回聲侵蝕著空曠的樓道。周圍的牆體如同樹皮一般脫落,裸露出血紅的內部。
張麟樂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心道:這是幻覺,不要受環境影響。
這中庭怨氣太重了,心智稍不堅定就會動搖,張麟樂閉目凝神,那歌聲遠去了不少,當他再次睜眼的時候,一切如舊,死氣沉沉,牆壁沒有脫落,周圍根本沒有任何變化。
張麟樂將手裏的鴛鴦鉞鬥在一起,伸手向上,但還差了些距離。
看來隻有跳高了。
“小心!”李景行突然開口。
徐栩手一鬆,側身翻滾,一股黑氣與徐栩擦肩而過,擊中了鋼條。
鋼條少了一邊的平衡,猛烈地晃動起來,從徐栩這邊分開。張麟樂立馬朝李景行方向退了幾步。
徐栩想要撐起來,卻發現這股邪氣異常強盛,將他的手定在地上,搖不動青銅鈴。
李景行單手撐住了鋼條,將刺刀插入背包,順手掏出一卷骷山符咒,順著鋼條滾了過去。
張麟樂輕巧地雙腳一跳便略過。
符咒順著鋼條滾動,特殊的字體如同烙印般閃著光,嵌入鋼條中。
骷山法是道家民間道法,用於捕捉鬼魂妖魂,特別是邪氣未顯形的時候,能夠壓製其邪惡力量,消化鬼魂於無形。
符咒還未滾到徐栩那側,力量便散發開來,鋼條分散的力量合攏,徐栩手裏的壓力減輕。
他連忙搖動著青銅鈴起身,卻見令人生畏的一幕。
就在他旁邊,站著一具高大的無頭屍體,血從斬斷的脖子上往外湧,將白色的長壽衣染成了血袍。
徐栩擅長奇門遁甲預測,也懂風水,整蠱人的小道法會不少,但對傳統的驅邪道法卻是個半吊子,更不會武術。
他看著這一幕,恨不得一腳將這惡心的東西踢下樓去,但心有餘而力不足,隻得先持續地搖動青銅鈴,再做打算。
這屍體受到青銅鈴的威懾,奈何徐栩不得,搖搖緩緩地步步退後。
“這就是那具半貓半人的屍身吧?!”張麟樂站在空蕩蕩的中央,反倒氣定神閑” ,被我們抹了脖子不甘心,又來嚇你了。”
“是你們把它臉給戳爛的,關我屁事啊?”徐栩沒好氣地抱怨,“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拿我下手?”
“柿子挑軟的捏唄。”張麟樂實話實說。
“總有一天,會有一個人來收拾你。”徐栩停下青銅鈴。
“我等著。”張麟樂隨口說著,用鴛鴦鉞去敲屋頂的玻璃。
徐栩麵前還有一隻鬼,他可不敢怠慢,從背包裏拿出拷鬼棒,在欄杆上敲了三下。
拷鬼棒是道家傳統法器,一般用在道家科儀,敲擊意味拷問威懾,以朱、孟兩大元帥的威名命令其消散,否則嚴懲不貸。
無首屍體佝僂著腰,退了兩步,想要大步逃開,但還未走出兩步,便化作了一團灰,灰還保持著行走的樣子,過了數秒,就直直地掉落在地上,地上瞬間多了有一道黃色的符咒。
“道士,你這五雷火燒得真遠,我的拷鬼棒還沒派上大用場了。”徐栩咧嘴。
“和邪氣磨蹭做什麼?”李景行沉聲命令:“集中精神,扶好鋼條。”
徐栩將拷鬼棒放在一邊,伸手去扶鋼條,張麟樂說道:“隻有翻跟鬥,才能碰到這頂棚。”
“你還會藝術體操?”徐栩誇張地挑著眉。
張麟樂無奈道:“這是武術的基礎。”
“小心一點。”李景行囑咐。
“你們小心,邪氣來了。”張麟樂指著李景行的後麵。
李景行跳上欄杆,用雙腳並攏鐵條,騰出雙手,一左一右分別握著刺刀與符咒,戒備地看著四周。
四周空空的,但李景行能敏銳地捕捉到到處流竄的邪氣。
徐栩恐高,絕對不能模仿李景行這樣爬上欄杆,隻好用一隻手壓著鋼條,用另一隻手持續搖動青銅鈴,想要驅走這一波陰魂。
邪氣成煞,便展現出了真實的樣子。
這些陰邪全部都是扁頭,看不清樣子,腦漿像漿糊一樣往外瀉,密密麻麻地湧上了九層......
徐栩一直在使用青銅鈴鎮魂,口中還念叨著口山派的鎮妖咒,邪氣無法靠近,全部衝向了李景行那一麵。
十幾隻邪煞猛地撲向李景行,想從李景行這邊攻陷,襲擊正在中庭上方的張麟樂。
李景行拿起符咒,口中高念“金炸鎮妖法”:“金金水水水......”
符咒全部炸開,形成一道高防禦的幕牆,妖邪無法靠近。
“殺不完的,死亡格局注定了邪氣能長久地滋生下去。”李景行催促道,“麟樂,快一點,捅了這圓墓的屋頂,破了這風水的第一層。”
張麟樂不敢耽誤,走鋼條輕巧得很,他快步走到徐栩這邊。
徐栩衝他點了點頭。張麟樂助跑了幾步,翻了一個跟鬥,接著再翻了一個跟鬥,腰部一用力便高高地翻了上去。
向上的力量很猛,他在至高點的時候,拚盡了全力,兩把鉞一起出手,震碎了屋頂的玻璃。
鴛鴦鉞與碎玻璃一起掉了下來,砸在還沒落在鋼條上的張麟樂身上,他伸手去接鴛鴦鉞,卻接到了尖銳的玻璃,玻璃戳破了他的手指,“啊!”張麟樂吃痛,注意力集中在受傷的手上,腳下一個不穩,整個人仰著跌下了鋼條,向中庭落去。
“麟樂!”
“六碗!”
兩人同時驚呼。
黑漆漆的空洞,無人回響。饒是李景行也沉默的盯著下麵,沒了主意。
“沒……沒事,我在……這兒。”片刻後,張麟樂的聲音斷續從下方傳來。
李景行快步走到欄杆,伸出頭去,循著蕩來蕩去的繩子,看到了滿手是血的張麟樂。黑暗中,他不可察覺的呼出一口大氣。
“抓穩點。”徐栩也並了過來,“腳能借點力不?”
張麟樂拉著繩子,腳撐在牆壁上,仰頭說道:“我的鴛鴦鉞掉下去了。”
“人沒事就好。”徐栩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氣。
李景行拽著繩子:“拉緊繩子,我拉你上來。”
張麟樂點頭,卯足勁準備使力。
徐栩則背靠著欄杆,戒備地看著李景行的身後,突然張麟樂大呼一聲:“不好!”
徐栩被唬得一愣:“怎麼了?”
張麟樂擰著眉喊道:“我眼裏出現陰陽街了,暫時別管我,你們快用道法。”